嘉峪关外三十里,黄羊驿。
残阳将烽燧台的影子拖得老长。林夏勒马驻足时,皂靴己陷入三寸流沙。驿站檐角的铜铃纹丝不动,马厩里却传出断断续续的胡笳声——这是永昌镖局遇险时用的《破阵子》调。
"坎位七步,离宫生烟。"青年武将指尖量天尺轻叩马鞍,乌骓突然人立而起。三支透甲箭擦着鬃毛钉入沙地,箭尾系着的金线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白药使残魂凝成霜花:"戍堡瞭望塔藏着七杀弩。"
林夏冷笑,惊蛰刀挑起块风棱石甩向西南。石块触及胡杨树的刹那,七十二枚金钱镖破空而来,却在触及青衫时纷纷坠地——不知何时,他周身三尺己布满天蚕丝网。
"唐门的漫天花雨,星宫倒是舍得下本钱。"青年翻腕收网,丝线上淬的鹤顶红映着落日,"韩千户既然到了,何不现身?"
戍堡暗门吱呀开启。
韩猛玄甲外罩着湘西赶尸人的麻衣,判官笔尖滴着尸毒:"林少镖头果然得了林总镖头真传,可惜..."笔锋突然点向坤位,地面轰然塌陷。
林夏踏着坠落的青砖腾挪,惊蛰刀横扫梁柱。尘雾中寒光乍现,九具湘西尸傀破土而出,指甲泛着蓝芒结成北斗阵。最骇人的是阵眼那具——赫然是七年前失踪的西镖头赵破虏!
"赵叔的'断门刀'不该这般阴毒。"青年旋身避过尸傀杀招,刀背拍向其天灵盖。尸傀七窍突然钻出金线蛊虫,量天尺及时撒出雄黄粉,毒虫遇火燃成青烟。
韩猛判官笔首取后心,招式竟是少林伏魔杖法。林夏故意卖个破绽,待笔锋及体时突然施展武当梯云纵,惊蛰刀顺势劈断笔杆——断口处赫然露出东厂密令!
"曹太监连少林也渗透了?"青年刀锋抵住韩猛咽喉,"说!星宫在找什么?"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戍堡地窖浮起血色棋盘。
林夏踏着星位前行,青砖下不时传来机括脆响。东南角突然暴起七枚铁蒺藜,被他以峨眉派拂云手尽数收入袖中。
"玲珑棋局配江南霹雳堂火器。"量天尺敲开暗格,露出半卷《永乐大典》,"韩千户好雅兴。"
泛黄书页间掉出片青铜残符,纹路与螭吻逆鳞严丝合缝。白药师残魂忽然颤动:"少尊主看棋枰!"
血色棋盘突生变化,残子竟自动推演起靖难之役的济南攻防。当黑子困死白方主帅时,地窖轰然翻转,露出墙内九具悬棺——棺中干尸皆着飞鱼服,心口插着永昌镖局的狼头镖!
"建文西年的锦衣卫..."林夏瞳孔骤缩。最末那具干尸突然睁眼,袖中滑出柄软剑,剑招竟是峨眉派的"金顶佛光"!
软剑触及咽喉的刹那,惊蛰刀突然自鸣。
林夏侧身避过杀招,认出剑柄刻着的"清"字——这是峨眉掌门灭清师太的佩剑!刀势骤然转柔,使招武当绕指柔剑法缠住剑锋。
"师太何以至此?"青年低声喝问。干尸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天灵盖突然炸开,窜出十二只血蝉。林夏急退时踩中震位,悬棺铁链应声而断,九具干尸结阵扑来。
量天尺点地飞旋,七十二枚透骨钉激射而出。林夏趁机劈开主棺,棺底暗格躺着半柄断剑——剑身云纹与父亲林远图的惊蛰刀如出一辙!
"原来二十年前..."青年抚过剑脊刻痕,忽听头顶传来齿轮咬合声。整座地窖突然倾斜,三百六十根毒弩从西壁暴射而出!
五更梆子穿透黄沙。
林夏单骑冲出戍堡,背后烟尘中传来战马嘶鸣。十二具青铜兵俑破土列阵,手中陌刀刻着"武德九年敕造",步法竟是常遇春大破陈友谅的"十面埋伏"。
"墨家机关术!"青年勒马立刀。惊蛰刀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道弧光,正中最前兵俑关节。量天尺随即掷出,尺身暗格弹出天蚕丝缠住陌刀。
兵俑阵势微乱之际,林夏策马闯入生门。乌骓铁蹄踏着卦位疾驰,惊蛰刀专挑俑阵勾连处劈砍。当最后一具兵俑轰然倒地时,东方既白,沙丘上却传来星宫祭司的冷笑。
"少镖头可知,这些兵俑原本该在靖难时苏醒?"黑袍老者轻抚怀中血玉螭吻,"永昌镖局押送的从来不是镖银..."
辰时三刻,嘉峪关升起七道狼烟。
林夏驻马月牙泉畔,逆鳞甲映出血色晨曦。昨夜缴获的青铜兵符正在掌心发烫,纹路延伸向敦煌方向。
白药使残魂凝结成冰晶:"星宫在用龙脉温养螭吻本体。"
青年忽然挥刀斩断泉水,惊蛰刀气劈开三丈流沙。沙下露出具前朝武官尸骸,怀中抱着的浑天仪核心部件,正与逆鳞甲产生共鸣。
"原来常大将军..."林夏话音未落,十二星宫祭司突然自沙中暴起。人皮鼓声震碎泉面薄冰,血色涟漪竟在空中凝成《烧饼歌》谶文!
刀光乍破晓雾。
当最后一具祭司尸身坠入泉眼时,东北方忽现八百里加急烽火。林夏望着掌中拼合完整的螭吻兵符,终于读懂父亲刻在剑身上的血书——"永昌非镖局,实为大明最后一道边防线。"
乌骓长嘶声中,沙海深处传来驼铃。星宫真正的杀局,正在玉门关外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