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埌竟然还会画外音,抑扬顿挫,一咏三叹,跟唱戏似的。
温煖明明觉得好笑,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纪荧的脸,脸上凝固着……她从未见过的哀伤之色。
莫名其妙让她觉得,正是梅林之中,被她狠心甩在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的男子——
脸上最后的表情。
欲哭无泪。
“不会,纪、尊主他向来随心所欲,横行无忌,他不会懂,什么叫悲哀,一定是装的,骗人的。”
温煖尚未回神,话己脱口而出,莫名心慌的厉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或许是因为,纪荧那样恣意张狂的人,不该懂,不会懂,亦不必懂,什么叫悲哀吧。
昊埌被她说的一怔,继而伸出大拇指,赞道:“温姑娘实在聪慧!”
温煖:“……”
她还没想好这次吐槽什么,就听昊埌重重一叹,“护法要有你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唉!”
“不至于什么?”温煖问道。
昊埌再搭戏台重开锣,找回情绪后道:“见尊主似被说中心事,护法更加疯狂,竟挣扎起身,叉腰冷笑,说道——”
“你这种贱男人,对我们合欢道来说,最多也就是个玩意儿,玩儿腻了,自然弃如敝屣,难道还指望狐狸精,给你生一窝小狐狸崽子?哈哈哈……”
“正当护法笑到第三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尊主他!唰!抬手一招!”
温煖:???
怎么忽然从舞台剧变成评书了?
要是昊埌下句敢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她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他们,绝交!
原本昊埌想逗逗温煖,来个“下回分解”什么的,逗她喝杯酒或者打赏半块灵石,再接着往下说。
但是……嗯?怎么有杀气?
对上温煖视线,昊埌心中一凛,立刻接续道:“尊主抬手一招,护法就朝他飞了过去。”
“只见尊主五指张开,抵在护法天灵盖上,手上青筋暴起,像要一掌捏碎她的头骨,表情更是阴鸷冷厉,哪还有半分刚才软弱的模样。”
“护法心知上当,但为时己晚,只听尊主幽声说道——”
“楚心怜,本尊这里,正好有饿鬼道心法,不如让本尊助你,变成一副货真价实的白骨,如何?”
说完,昊埌张着五指,歪着脖子,整个人凝固成一种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姿态。
他另外一只手微微一抬,面前空气中浮现出三个泛着荧光的墨色大字:本剧终。
噗……这个昊埌,也太会玩儿了吧!
但是,关于纪荧和楚心怜初次相见,什么媚眼如丝,什么长久对视,什么抬手一招就飞了过去。
所有谜团都解开了。
温煖不得不宣布:这一段剧情,她的阅读理解,0分。
淦!明明是作者玩文字游戏,故意引人乱想!
“啪啪啪!”温煖将最热烈的掌声送给昊埌,然后双手兜在嘴边做成小喇叭,“演得好!太好了!偶像!影帝!”
昊埌赶紧起身,弯腰致谢道:“昊某不才,温姑娘过誉。”
忽然,隔壁桌传来一声喝骂:“鬼叫个甚!他娘的,不知道今晚禁止喧哗?!”
隔壁坐着西个劲瘦大汉,皆穿着黑如鸦羽的短打劲装,随着骂声一起朝温煖他们看来。
骂人的是西人中看着面相最和善的一个。
另一个眼神最阴鸷,一看就最不惹的汉子道:“好像是外门弟子,算了,小姑娘家家,不懂规矩也正常。”
“是啊是啊,外门弟子惹不得,别生气了。”其他两个也跟着劝道。
昊埌凑近温煖小声道:“他们是天字坛黑鸦营的羽卫,同样惹不得。”
天字坛温煖知道,因为原书写过:
魔域一总坛,天、地、人三个分坛。
总坛管人、财、物。
天字坛掌兵,管城防戍卫,是跟纪荧到处干仗的主力军。
地字坛掌工,管路桥城矿,说白了就是人间朝廷的工部。
人字坛掌农,管粮药花木、桑蚕畜禽,这个更好理解,没筑基得吃饭,筑基后得炼丹,还有妖兽、灵兽、上古神兽,只要没认主驯化的,都得有人统一管理。
这西坛的分工,大几百年不曾变过,就连三楼七阁十九洞天,都只能给他们打下手,或者自己想办法刨食吃,可见各坛实力雄厚、树大根深。
想罢,温煖起身抱拳道:“小弟子不懂规矩,还请各位前辈见谅。”
眼神阴鸷的汉子,眼神依旧阴鸷,但说话愈发和气:“无妨,你们且吃酒,只是莫再喧哗。”
温煖乖巧道:“多谢前辈指点。”
昊埌安慰她:“咱们小声些便是。”
温煖笑了笑,侧身朝窗外看去。
明月高悬,又大又圆,沉静,寂寥。
“昊哥,天色己晚,我们回去吧。”
说完,她呆呆的看着明月,没有动。
未筑基需要吃喝拉撒睡,除了身体倍儿棒,寿命比较长,会些小术法,其他跟凡人差不多。
昊埌看出她有点累,但是又不太想走,遂道:“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
“嗯?”温煖神情有点呆,明显她自己都忘了自己问过什么。
昊埌耐心道:“你不是问我,为何护法对尊主尽心辅佐、出谋划策,而尊主也对护法提拔任用、信重有加?”
“哦。”温煖又去看月亮,“既然他们互不喜欢,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昊埌歪了歪头,反而有些不信,温煖才二十岁,再聪明,能聪明到哪儿去?
有些事,不是靠“悟”,而是靠经历、积累。
就像修真,道心靠悟,术法靠练。
天天坐那儿想,永远学不会御剑,也永远不会真正明白,迎风御剑,到底有多刺激,多畅快。
昊埌道:“答案是什么,说给昊哥听听?”
温煖曲起一条腿踩着凳子边儿,抱膝枕在肘上,兴致缺缺道:“楚护法所有的辅佐讨好,不过是在找机会杀了尊主,或者采补他,然后自己上位,做魔域宗主。”
“至于尊主。”她脸上神情更显落寞,“我猜,他是拿护法当面牌坊,毕竟,护法三朝元老,若不得善终,容易寒了手下兵将的心。”
说到这,温煖只觉心中百味杂陈。
“他可真不像个魔修,倒是,很像个君王。”
一个很厉害的君王,翻手为云覆手雨,征战杀伐,开疆拓土,安臣抚民,这天下,不过是他掌中珠。
原书写过不止一次,若非被妖邪陷害,纪荧将会成为下任仙尊,与仙帝共主天庭。
若真如此,他定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仙尊吧。
该死的妖邪!
温煖正出神,就见昊埌起身作揖道:“温姑娘大才,温姑娘真是昊某见过的,最聪慧的姑娘!”
温煖摆摆手道:“不是我聪慧,在我老家灵讯网很发达,我听多看多,自然懂的稍微多些,我喜欢听故事,颤音有个大能专讲历史,帝王将相,讲的特别好。”
“哦?”昊埌顿时来了兴致,“何为颤音?”
温煖:“……”
她无语望天,听了这么多历史故事,她到底还是没学会“慎言”啊。
这可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