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鼻腔时,林月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贴着实验室后墙的青砖墙根,能听见自己蛊鼎里噬魂蛊振翅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阿婆临终前用苗语念的《镇灵经》,每一声都在叩击她后颈的蛊印。
"三、二、一。"她对着雾气里的树影默念,指腹轻轻腰间的青铜蛊鼎。
影魅蛊的黑雾顺着鼎口渗出时,左侧哨岗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谁?"
林月瑶屏住呼吸。
那团黑雾在离守卫三步远的地方凝成另一个持枪士兵的轮廓,影魅蛊最擅模仿活人气息,连皮靴踩碎枯枝的脆响都与真兵分毫不差。
两个守卫的刺刀"咔"地相撞,其中一个端枪朝影子追去,另一个转身要拉警报——
"嘘。"林月瑶咬破舌尖,血珠坠在掌心的苗纹上。
噬魂蛊"嗡"地窜出鼎口,像道暗红的闪电扎进留守守卫的后颈。
那守卫的喉结剧烈滚动,眼珠突然翻白,手里的警报器"当啷"掉在地上。
实验室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里,林月瑶看清了屋内情形。
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正用镊子从铁架床上的"病人"体内夹出半透明虫体——那根本不是病人,是具皮肤泛着青灰的活尸,胸口的溃烂处还在往外爬细小的白虫。
"田中浩二。"她咬牙吐出这个名字。
阿婆的笔记里写过,这种混合了尸毒与蛊虫的"瘟疫计划",需要活人宿主持续供能。
可此刻铁架床上的"宿主",手腕上的静脉己经黑成了枯枝。
白大褂男人突然转身,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过冷光。
林月瑶的蛊印猛地发烫——是他!
沈砚秋昨夜截获的文件里,这个负责"瘟疫计划"的化学专家,此刻正将夹着虫体的镊子浸入玻璃罐,罐里暗红色的液体正冒着泡,散发出腐鼠般的腥气。
"八嘎!"田中的日语带着尖锐的颤音。
他的右手突然按向腰间——那里别着个雕花铜盒,林月瑶曾在被俘的日军身上见过同款,里面是防蛊的朱砂符。
但他没料到,噬魂蛊早顺着通风管绕到了他身后,在他掀起铜盒的瞬间,精准地撞碎了盒里的符纸。
"急什么?"林月瑶贴着窗沿低声呢喃。
她能感知到田中的情绪像团乱麻——焦虑是线头,狂热是乱丝,正绞着他的理智往悬崖边拽。
阿婆说过,蛊术斗的从来不是虫,是人心。
她故意放缓噬魂蛊的攻势,让那虫在田中的实验台上方打了个旋儿。
田中果然上当了。
他猛地扯下手套,抓起桌上的移液管往玻璃罐里加注试剂,琥珀色的液体滴进暗红溶液的瞬间,实验室里炸开一声闷响。
林月瑶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抬头时正看见田中的白大褂烧起了火苗,他跌跌撞撞撞翻了铁架床,活尸"砰"地砸在地上,胸口的白虫炸成一片血雾。
"机会!"她翻身冲进实验室,军靴踩碎满地玻璃渣。
田中正用灭火器扑身上的火,林月瑶的手己经按上他的后颈——噬魂蛊顺着她的指尖钻进田中皮肤,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封灵咒..."她在他内衣口袋摸到那枚玉片时,耳边嗡地一响。
玉片上的符文与三天前从活尸守卫体内取出的完全一致,纹路里还浸着暗褐色的血,像被某种邪术反复淬炼过。
阿婆说过的"归墟之门"突然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这些符文,难道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月瑶!"
顾长风的声音从窗外炸响。
林月瑶抬头,正看见他端着驳壳枪站在燃烧的木栅栏外,身后跟着三个扛着炸药包的游击队员。
实验室外的日军哨岗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那是沈砚秋的信号——她应该己经确认了医院里的中毒平民,此刻正在引开追兵。
"走!"顾长风的军大衣下摆沾着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伸手拉她时,林月瑶触到他掌心的老茧,像摸到东北雪原里未化的冰碴。
三人往山林跑时,沈砚秋从另一侧的灌木丛里钻出来,鬓角的珍珠发簪歪了,怀里的文件却裹得严严实实。"医院有三十七个平民出现症状,"她喘着气,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田中化名林本一郎,每天辰时会去档案室..."
"辰时三刻。"顾长风突然拽住两人的胳膊。
林月瑶这才发现,东边的山尖己经泛起鱼肚白,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半座坍塌的古墓影影绰绰——那是阿婆笔记里提到的"灵脉节点",紫金山古墓入口。
林月瑶低头看掌心的玉片,蛊鼎在腰间发烫,云纹里的光比昨夜更盛,像条要挣破皮肤的龙。
她回头望了眼仍在燃烧的实验室,火光映得她眼眶发热。
灵脉护的从来不是土地,是人心啊——那些在医院抽搐的平民,在雪原里啃树皮的抗联战士,在歌厅里唱《松花江上》的砚秋姐,他们的心跳,才是最旺的灵火。
"快走。"沈砚秋推了她一把。
林月瑶这才发现自己站定了脚,蛊王之力正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涌,连指尖都泛起淡青色的光。
顾长风的虎头刺青在领口若隐若现,他冲她笑,白牙在晨雾里亮得刺眼:"等进了古墓,你可得把这玉片的秘密说清楚。"
林月瑶握紧玉片,跟着两人往古墓方向跑。
晨雾里传来日军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远处的枪声,像在敲一面战鼓。
辰时三刻,归墟之门,封灵咒...所有的谜题,就要在那座古墓里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