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317号弄堂的铁门在夜风里吱呀作响。苏瑶盯着满地狼藉的常春藤,指尖触到门把手上的水渍——是新鲜的铃兰香水味,混着雨水,在铁门表面凝成细小的水珠,像无数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她来过。”顾逸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踢开脚边被踩烂的爬山虎叶,“比我们早一步。”
院内的青石板路布满鞋印,尺码与林婉清的高跟鞋一致,鞋跟在石板上划出细碎的划痕,指向正房的方向。苏瑶摸着颈间的齿轮吊坠,发现吊坠表面有新鲜的刮痕——与正房门框上的螺旋纹凹痕吻合,分明是强行撬锁留下的痕迹。
“铁皮箱在里间卧室。”她压低声音,指尖划过门框上的“1995.7.18”刻痕,“昨天还好好的,现在……”
话未说完,正房内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响。顾逸辰立刻掏出手机照亮,只见整面墙的玻璃柜被砸烂,老怀表散落一地,表背的螺旋纹不是缺角就是断裂,唯有贴有“苏建国火场遗物”标签的玻璃罩空着,底座留着块带香水味的丝巾——正是林婉清常戴的那条。
“她在销毁证据。”顾逸辰捡起丝巾,指尖碾过上面的银线刺绣,“L.C,林婉清的缩写,故意留下的。”
苏瑶冲进里间卧室,却在看见两张婴儿床时猛地停步——床头的“辰”“瑶”刻痕被利器刮去,木板上只剩模糊的印记,像被抹去的人生坐标。铁皮箱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唯有地板上用白漆画着个扭曲的螺旋纹,中心嵌着枚袖扣——是顾明修当年戴过的款式,内侧刻着“G.M.X”,却被划得面目全非。
“不止林婉清,还有顾氏的人。”顾逸辰盯着袖扣,忽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密道图,“当年顾明修有个心腹,专门处理‘不干净’的事,代号‘常春藤’——袖扣上的划痕,是他的标志。”
苏瑶蹲下身,发现白漆螺旋纹的中心有滴凝固的血迹,颜色比普通血迹更深,带着紫黑色的沉淀——像是某种慢性毒药的痕迹。她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火场有毒烟”,指尖在血迹旁摸到粒细小的胶囊壳,壳上印着“LM-95”字样,与林氏集团旗下医药公司的代码一致。
“他们想灭口。”她的声音发颤,“不仅销毁证据,还要让我们以为……”
“以为顾明远死了,或者和林氏同流合污。”顾逸辰接过话,忽然注意到墙角的座钟——原本停摆的指针此刻竟在转动,却不是正常的顺时针,而是逆时针倒转,指向三点十七分的反方向,“看钟,时间在倒流,就像他们想让一切回到原点,让二十年的恩怨永远埋在火海里。”
怀表在两人口袋里同时震动,却不再是熟悉的规律震颤,而是杂乱无章的抽搐,像濒死的心跳。苏瑶掏出表,看见指针在三点十七分与十二点之间疯狂摆动,蓝宝石忽明忽暗,最终停在六点零七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刻度,表盘上的常春藤纹路竟在此时渗出淡红的血丝,像被唤醒的诅咒。
“怀表在抗议。”顾逸辰摸出自己的表,两块表的指针同时指向六点零七分,“当年奶奶说过,当‘三重门’的线索被恶意切断,怀表会显示‘时光的伤口’——六点零七分,是1995年火灾报警的时间,也是你父亲冲进火场的时刻。”
地板下忽然传来“滴答”声,不是钟表走动,而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清响。苏瑶掀起地毯,看见地板缝隙里嵌着枚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铁皮箱的旧位置,旁边贴着张便签,是林婉清的字迹:“顾逸辰,你以为拿到铁皮箱就能赢?里面的录像带早在三天前就被我父亲销毁了——至于苏瑶的生父是谁,不如去问问你那躲在暗处的爷爷顾明远?”
顾明远。这个名字像把刀扎进苏瑶心脏。她想起317号弄堂门口的铜牌,想起父亲信里的“顾明远是亲生父亲”,此刻却在林婉清的便签里变成了“爷爷”——难道顾明远不是顾明修的弟弟,而是他的父亲?上一代的恩怨,竟藏着更复杂的辈分错位?
“别信她。”顾逸辰撕碎便签,指尖在她后颈的朱砂痣上停留半秒,“当年我奶奶清楚告诉我,顾明远是顾明修的亲弟弟,你的生父是顾明远,而顾明修……”他忽然顿住,盯着墙上被砸毁的合影——年轻时的顾明修站在顾明远身后,手搭在弟弟肩上,却在袖口露出半截纹身,与苏瑶后颈的朱砂痣形状相同,“或许林婉清说的没错,你的生母是顾明修的情妇,而你的生父……”
“别说了!”苏瑶猛地推开他,后背撞上破碎的玻璃柜,锋利的碎片划破手背,血珠滴在怀表上,竟让紊乱的指针重新归位,指向三点十七分,“如果连你都怀疑我,那我们之前的一切……”
话未说完,顾逸辰忽然搂住她的腰,将她拽向窗边——只见弄堂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灯熄灭,却有烟头的红光在车内明灭,分明是在监视他们。他贴着她耳边低语:“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只知道,你的血能让怀表共振,而我的伤疤,从见到你的第一刻就在发烫——这不是谎言,是刻进骨头里的羁绊。”
苏瑶愣住,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想起火灾那晚他护着自己的背影,想起医院里他攥着半块怀表的固执。怀表在两人之间震动,指针终于稳定,指向三点十七分,表盘内侧的“辰与瑶”字样在血光中微微发亮,像在印证某种超越血缘的联结。
“现在怎么办?”她看着满地狼藉,“铁皮箱没了,录像带没了,连顾明远的线索都断了……”
“还有这个。”顾逸辰捡起座钟下的围巾,摸到内侧的刺绣“G.M.Y”,忽然想起什么,翻开父亲的工作日志,翻到1995年7月18日那页,潦草的字迹里夹着张车票——沪城到边城的长途汽车票,发车时间是1995年7月18日西点十七分,“顾明远在火灾次日离开沪城,目的地是边城,那里有苏氏的旧分厂,或许……他把最后的证据藏在了那里。”
窗外,烟头的红光突然熄灭。顾逸辰拉着苏瑶躲进床底,听见铁门被推开的声响,高跟鞋“嗒嗒”声混着男人的皮鞋声,正是林婉清与她的父亲。
“爸,顾逸辰果然来了。”林婉清的声音带着得意,“监控显示他拿了围巾,应该会去边城——我们要不要……”
“别轻举妄动。”林父的声音带着沧桑,“顾明远当年在边城埋了颗雷,万一引爆……”他忽然顿住,皮鞋碾过地上的怀表碎片,“当年那场火,最不该死的是苏建国,最该死的……是顾明修那个老狐狸。”
脚步声渐远。苏瑶在床底与顾逸辰对视,看见他眼中闪过震惊——林父竟称顾明修为“老狐狸”,说明当年他不过是顾明修的棋子,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另有其人。
“去边城。”顾逸辰低声说,握紧她的手,“就算线索断了,我们还有彼此——怀表没停,说明‘三重门’的第二重门,还等着我们用血缘之外的东西打开。”
苏瑶点头,摸着怀表上的血渍——那是她的血,也是顾逸辰的血,在时光的裂缝里,早己分不清彼此。弄堂外,第一缕晨光爬上爬山虎墙,被砸毁的“苏氏钟表修缮处”铜牌在光线下闪着微光,“苏”字旁边的常春藤藤蔓上,竟新开了朵白色的花,花瓣形状与怀表的螺旋纹一模一样,像在预示着,即使线索中断,真相的种子,早己在他们交叠的掌纹里,悄悄埋下了新的芽。
怀表的指针指向西点十七分——这个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小时的刻度,此刻却像在告诉他们:有些中断的线索,终将在执着的追寻里,重新连成通往真相的路,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带着彼此的信任,踏过时光的废墟,去寻找那朵开在裂缝里的、属于他们的真相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