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警局的审讯室灯光明得刺眼,冷白色的光落在苏瑶手腕的银链上,那是顾逸辰昨天刚帮她扣上的表链,此刻却被手铐磨出细微的划痕,像道未说出口的委屈。玻璃墙外,林婉清的身影一闪而过,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节奏,混着远处警笛声,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苏小姐,再说说你昨晚在林氏集团顶楼的行动。”刑警队长敲了敲桌上的U盘,“监控显示,你和顾逸辰先生闯入了林洪的办公室,随后发生爆炸,现在林氏集团指控你们蓄意破坏。”
苏瑶盯着U盘,想起顾逸辰说过“林婉清用炸弹引我们找证据”,却不想此刻证据成了指控她的证物。U盘外壳上多了道新鲜的划痕,像有人刻意破坏过——她忽然想起在地下室时,林婉清曾借故查看她的口袋,指尖在U盘上停留过三秒。
“U盘里是1995年的账本,记录着顾明修和林洪的交易。”她握紧掌心的怀表,表链在掌纹里烙下印记,“我们是去取证的,爆炸是林洪设的局,他想销毁证据。”
队长挑眉,调出段监控录像:凌晨三点,林氏集团顶楼的通风口,苏瑶的身影闪过,手中似乎攥着什么易燃物。画面里的她穿着深色风衣,领口露出半枚螺旋纹吊坠——与顾明修的戒指一模一样,而背景的时钟,恰好指向十点十七分。
“苏小姐,这是你吗?”队长指着画面里的人影,“目击者称,爆炸前看见你在通风口附近徘徊,而现场残留的助燃剂,与1995年苏氏钟表坊火灾的成分一致。”
怀表在掌心突然发烫,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停在十一点十七分——这个刻度从未出现过,表盘上的常春藤纹路竟渗出灰色的雾,像被蒙上了一层猜忌的纱。苏瑶忽然想起林婉清昨天塞给她的围巾,说“天冷了别感冒”,此刻围巾内侧的铃兰香水味混着警局的消毒水,竟让她一阵眩晕。
“不是我。”她抬头,看见玻璃墙外顾逸辰的身影,他穿着深色西装,后颈的绷带露在衣领外,指尖正无意识地敲着墙面——三下短敲,两下长敲,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却在看见监控画面时,骤然顿住。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顾逸辰走进来,袖口沾着雨珠,眼神却冷得像冰。他扔出张照片,拍在桌上:“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里,苏瑶与顾明修站在边城钟表厂门口,老人的手搭在她肩上,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照片背面是顾明修的字迹:“我的瑶瑶,爸爸终于等到你。” 而拍摄时间,赫然是今天凌晨——她明明和顾逸辰一起离开边城,这张照片却像根刺,扎进彼此刚建立的信任。
“这是合成的。”苏瑶盯着照片里自己不自然的姿势,想起老钟匠说过“顾明修的人会伪造证据”,“我根本没去过那里,凌晨三点我和你在一起,你忘了吗?”
顾逸辰的睫毛颤了颤,想起凌晨三点他们在顾氏老宅地下室核对账本,她的指尖还沾着他的血。但眼前的照片、警局的监控、还有林婉清刚才塞给他的录音——录音里,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顾明修是我父亲,我接近顾逸辰就是为了复仇,让顾氏血债血偿。”
“录音是剪辑的。”苏瑶听见自己熟悉的句子被拼接在一起,想起昨天在地下室,她曾哭着说“顾明修是我父亲”,却没说后半句“但我恨他”,“你知道的,我从来没……”
“我知道什么?”顾逸辰忽然打断,指尖划过她后颈的朱砂痣,这个曾经温柔的动作,此刻带着刺骨的凉,“知道你是顾明修的亲生女儿?知道你父亲当年替他顶罪?还是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是谁,只在乎‘三重门’的秘密?”
怀表在两人之间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齿轮错位的叹息。苏瑶看见顾逸辰口袋里露出半截怀表链,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刻着“辰”字的银链,此刻却被揉成一团,像被揉碎的真心。
“顾逸辰,你信我。”她伸手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侧身避开,“林婉清在挑拨,她父亲被抓,她想报复我们——”
“报复?”顾逸辰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她给我看了顾明修的遗嘱,上面写着‘苏氏的一切,归我女儿苏瑶所有’,包括当年被顾氏吞并的钟表坊、还有‘三重门’的专利——原来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遗嘱复印件落在桌上,纸页边缘有顾明修的签名,而落款时间是三天前——正是他们在边城找到老钟匠的日子。苏瑶想起顾明修被警察带走时说的“瑶瑶,爸爸对不起你”,此刻却成了顾逸辰眼中的“阴谋”。
“专利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可我从来没想要过这些。”她的声音发颤,想起父亲日记里的“别恨顾逸辰”,“我要的只是真相,还有……”
“还有什么?”顾逸辰逼近半步,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却不再有往日的温柔,“别告诉我是感情——你我之间的‘双生’羁绊,不过是上一代的算计,就像这怀表。”他掏出自己的表,与她的表并排放置,指针却不再共振,“看,连它都知道,我们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怀表的指针各自停在十二点零七分,像两道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苏瑶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辰与瑶,生于同辰,表分阴阳”,原来“阴阳”不是互补,而是注定的错位。玻璃墙外,林婉清抱着文件夹走过,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指尖转着枚银色戒指——与监控里“苏瑶”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顾逸辰,你还记得吗?”她忽然轻声说,“在咖啡馆第一次见面,你说我的表链扣环内侧刻着‘SY’,是奶奶刻的。其实那是‘苏瑶’的缩写,可奶奶姓林,她刻下这两个字母时,心里想的是‘苏氏的瑶瑶,要好好活着’。”
顾逸辰的眼神动了动,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怀表,表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颗坠落的星。但下一秒,刑警队长敲了敲桌子:“苏小姐,根据《刑法》第114条,你涉嫌纵火罪,现在正式逮捕你。”
手铐扣上手腕的瞬间,怀表终于停止了震动。苏瑶看见顾逸辰转身离开的背影,风衣下摆扫过她的脚踝,像最后一丝温暖的告别。走廊尽头,林婉清递给他把伞,伞面上印着常春藤图案,与顾明修的戒指纹路重合——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那个拿着“错位剧本”的人,而她和顾逸辰,不过是棋盘上的两颗棋子,被上一代的恩怨摆弄。
拘留室的小窗透进晨光,照在怀表的螺旋纹上。苏瑶摸着冰冷的铁窗,忽然想起老钟匠说过“怀表的三重门,最后一重是选择”——此刻她终于明白,比起真相,更难的是在误会中坚守信任。而顾逸辰刚才的眼神,让她想起父亲遗照里的遗憾,原来有些错过,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怕失去,所以选择了逃避。
深夜,顾逸辰坐在顾氏老宅的阁楼,盯着墙上的“苏氏钟表坊”旧照。照片里,苏瑶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身后站着顾明远,而顾明修躲在阴影里,指尖转着枚戒指——与林婉清今天戴的戒指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林婉清的话:“顾明修当年有两个情妇,一个是林月如的妹妹,生下苏瑶;另一个是我的母亲,生下我——所以严格来说,我和苏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怀表在桌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顾逸辰摸出苏瑶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她用铅笔写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相信我,就去查边城钟表厂的监控,那里有我没说完的话。”
他忽然起身,风衣带起桌上的照片,露出背面的日期:1995年7月17日,正是苏瑶的生日,也是顾逸辰“出生”的日子。原来二十年前的暴雨夜,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生命,因为怀表、因为血缘、因为上一代的自私,被绑在同个命运的轮盘上,如今轮盘停止,留下的不是答案,而是满手的伤痕。
拘留室里,苏瑶靠着墙滑坐在地,怀表忽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表盖弹开——内盖背面的“辰与瑶”字样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像是被泪水激活的密信:“当雾遮住真心,记得看向最初的光。” 她忽然想起在咖啡馆的初遇,他说“你的表链扣环内侧刻着‘SY’”,那时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怀念,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是比血缘更真实的、属于顾逸辰的温柔。
远处,边城钟表厂的监控屏幕上,凌晨三点的画面里,苏瑶的身影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林婉清的背影,她戴着与苏瑶同款的螺旋纹吊坠,正在通风口放置伪造的证据。而真正的苏瑶,此刻正和顾逸辰在顾氏老宅地下室,对着1995年的账本落泪——那些被篡改的监控、被剪辑的录音、被伪造的照片,不过是林婉清最后的挣扎,想让恩怨继续,想让自己不再是被抛弃的棋子。
怀表的指针在拘留室的黑暗中微微发亮,指向西点十七分。苏瑶摸着冰冷的手铐,忽然笑了——误会或许会暂时遮住真心,但怀表的光从未熄灭,就像她对顾逸辰的信任,藏在每一次心跳里,藏在“辰与瑶”的图腾里,藏在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两个襁褓被调换时,命运偷偷埋下的、关于爱的种子。
她知道,第十六幕的误会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当顾逸辰看见边城的监控,当他想起那些未说出口的温柔,当怀表重新在他们之间共振,所有的雾终将散去,剩下的,是比血缘更坚定的、属于他们的选择——无论世界如何错位,真心永远指向彼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