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秋风比长安更添几分寒意,韦昭容踏进玄宗临时行宫时,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正缓缓沉入岷江之中。
她一身素色女官袍服,腰间佩玉轻响,在寂静的长廊中格外清晰。
“韦记事,请随我来。”一名年长宦官低声引路,神色恭敬中透着几分试探。
她点头跟随,心中却早己明了——这所谓的“记事女官”,不过是玄宗对她身份的安抚与试探。
毕竟,她的夫君裴砚如今手握重兵,而她,又是世家出身,不可小觑。
踏入内殿,香气袅袅,却是冷清得令人心悸。
贵妃遗物尚在,香炉未熄,仿佛昨日还见那倾城一笑,今日却己人去楼空。
她在案前坐下,轻轻展开一卷卷残旧书册,指尖滑过泛黄纸页,心神却未停留于文字之上。
数日后,她在整理杨贵妃私藏的一只檀木匣时,发现了一本看似不起眼的账册。
翻开第一页,她心头骤然一紧——这不是普通的往来账目,而是杨国忠生前暗中记录的朝臣勾结胡商、贪墨军资的秘密档案。
其中一页,赫然写着“太子李亨·三万石粟米换契丹马三千匹”……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光如霜。
她没有声张,只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悄然抄录副本,将原件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翌日清晨,她寻了个由头,召见高力士身边的亲信太监,以极低的声音交代几句。
高力士收到密信后,脸色瞬间苍白,但很快便恢复平静。
他深知此事若处置不当,足以动摇整个朝廷根基。
当夜,他亲自将信送往潼关方向,交给了裴砚的心腹快马。
与此同时,韦昭容在玄宗面前奏报当日宫中琐事时,语气淡然地说了一句:“陛下,近日宫中流言纷起,皆说‘人心易变’,臣妾听闻,只觉世道难测。”
玄宗闻言微微皱眉,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未语。
那一瞬,她垂首恭立,姿态谦卑,眼神却坚定如铁。
千里之外,潼关城楼上,裴砚接过密信,拆开细看,面色渐渐阴沉。
“李亨……果然不老实。”他低声喃喃,随即召来一位曾被杨国忠排挤致仕的老臣——原礼部尚书韩休之子韩季安。
“你可知当年你父为何被贬?”他开门见山。
韩季安神色一凛,拱手答道:“因不肯附杨党。”
裴砚点头,“今有杨国忠所留证据,可证当年诸多冤案,并牵连当今权臣。你若愿出面揭露,我可保你无虞。”
韩季安沉默片刻,最终咬牙应下。
消息一经传出,如同雷霆炸裂,震动朝堂。
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位老臣纷纷站队,太子李亨虽表面镇定,实则己察觉局势微妙变化,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裴砚趁势上表,请求正式节度关中诸军,并奏请玄宗赐予玉带,以示皇命昭昭。
玄宗沉思良久,终是允准。
玉带加身那一刻,裴砚站在校场之上,目光穿过云层,仿佛看见千里之外的韦昭容。
夜色渐浓,韦昭容独坐行宫深处一间偏殿,对面是须发斑白的高力士。
“高公,太子虽受挫,却非最大威胁。”她语气平稳,“真正危险,来自北方——安禄山即将称帝,郭子仪等人却被调往河北前线,关中兵力空虚。”
高力士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请您暗中联络郭子仪旧部,必要时可为我大唐保留一线生机。”她说完,又补充一句,“若未来战局失控,还需有人守住长安。”
高力士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缓缓点头。
与此同时,裴砚站在潼关城楼,望着远方滚滚烟尘,低声念道:
“等你回来,我们将执天下之棋。”
他不知道的是,在成都行宫最深处的一间密室里,韦昭容正在翻阅一批尚未归档的急报。
突然,她停住手指,目光落在一封信件上。
那是从东都洛阳发出的密函,还未加盖印鉴,内容却让她瞳孔一缩——
【太子己遣使赴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