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驿馆废墟中残火未灭,焦土之上尽是血迹斑驳。
韦昭容策马而至,目光如炬地扫过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
她的心跳急促,不只是因为方才险象环生的逃亡,更因心中隐隐浮现的那个念头——杨贵妃尚在人世!
她在一堆倒塌的梁柱间找到了那道身影。
杨玉环半倚在碎瓦之间,发髻散乱,素衣染血,原本华贵无双的容颜此刻苍白得如同纸灰,唯有一双眼眸依旧明亮,仿佛穿透了这纷乱尘世,首抵人心最深处。
“贵妃!”韦昭容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跪坐于她身侧,将她的头轻轻扶起,放入自己臂弯之中。
杨玉环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你……来了。”
韦昭容点头,眼中没有惊慌,只有沉静与敬重。
她知道,眼前的女子虽己失宠,但她背后牵涉的,却是整个盛唐权斗的深水区。
杨家、李林甫旧部、杨国忠势力,甚至远在边镇的节度使们,都曾在她鼎盛之时围绕其旋转。
“若有一得势,请莫忘今日之痛。”杨玉环握住她的手,力道虽轻,却带着几分执念与托付。
韦昭容心头一震,缓缓俯首,郑重承诺:“我会记得。”
她随即唤来几名心腹亲随,将杨贵妃小心移至一处隐秘厢房安置,并遣人请来随军医官救治。
临走前,她低声嘱咐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异动,立刻报我。”
这一夜,她未眠。
而与此同时,在驿馆外数里之外的临时军营中,裴砚正冷眼盯着跪在阶下的几个俘虏。
这些曾参与兵变的叛军士兵己被审讯多时,终于吐露了一桩足以震动朝堂的秘密——
他们并非普通乱卒,而是太子派来的死士。
此次兵变,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目的正是借机逼迫玄宗退位,由太子监国,以应战局。
裴砚听完汇报后,脸色阴沉如铁。
他缓步踱至案前,端起茶盏,一口未饮,只是静静望着杯中倒影。
“你们主子可还给了别的命令?”他语气平静,却令阶下之人脊背发凉。
其中一人颤声道:“还说……将军若是不从,便要除去。”
裴砚冷笑一声,抬眸望向阶下众人:“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继续装作投降者,继续效忠你们的太子殿下。只不过……”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话音落下,他挥手命人将几人押下去,安排亲信严密监控。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驿馆残址上雾气弥漫。
韦昭容与裴砚己在密室中对坐议事。
“眼下局势混乱,人心难测。”韦昭容神色凝重,“若贸然将杨贵妃之事公之于众,恐引发更大动荡。但若借此筹码稳住圣上与尚未倒戈的旧臣,则或可保大局不至于失控。”
裴砚点头:“你说得不错。圣上虽老迈昏聩,但仍是皇权象征,不可轻弃。”
他稍作思索,接着说道:“我己下令整编投降兵马,暂时不动声色。至于蜀中之行,必须谨慎安排。若一路南逃,叛军未必不会趁虚而入。”
韦昭容眸光一转,低声道:“那你之意是?”
“分兵两路。”裴砚语调坚定,“一路护送圣驾入蜀,另一路由我留守关中,牵制叛军主力。若能守住潼关,便可为朝廷赢得喘息之机。”
二人对视良久,皆从对方眼中读出决意与信任。
最终,韦昭容起身拱手:“好。我随圣驾南下,你留在此处,守护长安。”
裴砚站起身,将佩剑递给她:“此剑赠你,护己亦护人。”
韦昭容接过长剑,指尖触碰剑柄上的纹路,心中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他一眼,轻声一笑:“待我归来,长安仍在。”
晨曦初现,驿馆废墟之上,一道道命令传出,将士整装待发。
而就在玄宗即将启程南逃之际,韦昭容悄然回望身后,那一片燃烧过的土地,似有余烬未熄。
她心中默念:“长安未远。”
但谁也不知,前方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山高水远,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