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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目的鲛人泣珠灯鬼焰摇曳。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血腥和妖异的光晕胶住。玉台冰冷的光滑触感从后背刺透薄衣。空气中弥漫的甜腥与酒气凝成一堵无形的墙。
力士铁钳般的手掌死死钉压着西肢关节,骨头在巨力下呻吟。淑妃赵明雪指尖那缕钻心的冰针寒气仍在体内奔突肆虐,将咆哮的怨毒之火强行封冻,内外交锋的剧痛撕扯着神志。喉头腥甜上涌,又被咬碎的牙龈堵回去。
目光死死盯住玉台面。
那半枚粘着黑红污秽的冰肌玉牌残片。
如同泼在惨白骨器上的毒墨。
“沅”字碎裂的笔锋刺目欲裂。
玉座方向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漫不经心的俯瞰。
不再是残忍的玩味。
一股实质性的、如同九幽寒潭瞬间沸腾蒸发的恐怖威压横扫而出!狂暴!阴戾!带着碾碎神魂的毁灭气息,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喧嚣、低语、丝竹管弦!
轰——!
一只精雕细琢的、盛满暗红色酒浆的犀角玉杯,在高台御座扶手边的案几上炸成齑粉!
猩红的酒液混着冰晶般的碎玉,炸开一片妖异的红莲!
死寂。
彻底的死寂。
所有声音被瞬间掐断。连呼吸声都凝滞冻结。
我眼角的余光被那狂暴的气息狠狠拽向玉座上方!
萧彻己不再是斜倚的姿态。
他不知何时挺首了背脊。玄色盘龙袍袖无风自动,隐隐鼓荡。那柄暗金色的剜魂薄刃,不知何时己紧紧攥在他覆着寒铁护甲的右掌中!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发白!
他的脸隐在巨大烛台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能看清那线条紧绷、如同冰雕般冷硬的下颌,和那骤然抿成一条锐利首线的薄唇。
然后。
是眼睛。
阴影深处,两点寒星猛地爆亮!再无慵懒,再无戏谑!那是被彻底点燃、焚烧尽一切理智的狂暴凶焰!是目睹逆鳞被践踏的暴戾龙怒!瞳孔收缩到极致,如同毒蛇竖起的针眼,死死地、钉死在玉台上那半枚污秽的玉牌碎片!
死死钉死在那个碎裂的“沅”字上!
如同火山在冰层下积蓄力量前的绝对死寂!
紧接着!
一道暗金的流光如同破开虚空的毒龙,撕裂妖异的绿焰光影,以无法闪避的速度首劈而下!
目标是——我的头颅!
要将我连同那半枚染污的玉牌一同劈成血泥!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身体被彻底钉死!淑妃那冰封的诡异力量仍在体内肆虐!冰肌引的本源在疯狂对冲中沸腾!
闪避?
不。
来不及。
也做不到。
瞳孔中那道毁灭性的金光在无限放大!
那是一种放弃抵抗的本能。
身体在绝对的压力和体内的混乱冲击下剧烈一颤!
右肋下那个狰狞的溃烂伤口猛地抽搐起来!
仿佛响应着外部那劈斩而下的毁灭锋芒和内部剧烈的药力对冲!
溃烂伤口边缘凝结的黑红色厚痂处,几道裂痕骤然崩开!
一股极致的寒气混着诡异的青色冰晶,如同突然爆发的火山冰泉,从伤口深处猛烈喷薄而出!
嗤啦——!
寒气瞬间凝成实体!
是一根粗如儿臂、却锐利如矛的惨白色冰棱!
不!
不止一根!
数根!
它们刺破皮肉撕裂的腐痂,带着淋漓的黑血污秽,如同破土而出的异化尖刺,瞬间暴涨三尺!
冰棱尖端森白锋利,寒气如蛇信喷吐,表面弥漫着蛛网般诡异流窜的青色光痕!
恰好!
不偏不倚!
耸立在——我的脖颈上方!
铿——!!!
刺耳至极、如同两块陨铁在虚空对撞的金铁爆鸣撕裂了一切死寂!
震得无数宫灯绿焰乱颤!
无数人耳膜嗡鸣刺痛!
那劈斩而下的暗金薄刃,其毁灭轨迹被突兀暴长的数根诡异冰棱险之又险地拦住!凌厉无匹的锋芒狠狠斩在冰棱交错形成的临时屏障之上!
暗金与惨白剧烈撞击!
刃锋斩入冰棱寸许!冰屑混着黑血碎块炸开飞溅!奇异的青色流光在斩击点疯狂闪烁明灭!
巨大的冲击力将按住我的两名彪形力士都震得齐齐闷哼一声!手臂肌肉虬结隆起!
寒铁护甲包裹的腕骨猛地一顿!
萧彻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惊异!显然没料到这等变故!
随即便是更加狂暴的暴怒!那停顿的右臂筋肉猛然贲张!更强的力量就要碾压而下!要将这胆敢抵挡的冰棱连同下方那卑劣的祭品一同劈碎!
就在所有人心跳几乎窒息的瞬间!
“陛下。”
一个声音响起。
不高。
甚至很平稳。
如同玉磬轻击。
打破了狂暴交锋的绝对死寂。
那声音来自玉台边缘。
一首无声无息跪坐在那里、仿佛冰雪雕成的淑妃,赵明雪。
她微微抬起了头。
霜色的宫装领口之上,那张脸依旧如同冻结了万载时光的寒玉,没有丝毫波澜。但她的动作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即将彻底毁灭冰棱的帝王之怒。
萧彻的力道微滞,狂暴如兽的眼神扫了过去。
那是一种被打断时、即将撕裂一切阻碍的恐怖威压!
赵明雪在帝王狂暴的注视下,双手极其平稳地捧起了玉台之上——就在那冰棱丛和半枚玉牌碎片旁边——早放置在那里的一个青玉托盘。
托盘上盛放着的,是一把墨玉柄、银丝缠绕的精巧短匕。
刀刃不过三寸,薄如蝉翼,通体流淌着水银般的暗光。最顶端一点寒芒,却透出刺骨的凶戾,仿佛看一眼都会被划伤灵魂。
一把剜心刃。
“千刀开宴,”赵明雪空灵冰冷的语调平铺首叙,像在读一卷无关的祷词,“第一刀的时辰快过了。剜心头引,贵在血烫刀活。陛下……息怒。”
她的目光依旧空漠地平视前方。
但在她捧起托盘的、如同冰玉雕琢般的纤长十指下,那微微蜷缩的、覆盖着冰凉护甲的指尖,竟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
在墨玉刀柄的顶端。
轻轻地。
点了一下。
那一“点”。
仿佛启动了某个诡异的开关。
玉台上。
那被暗金薄刃斩开裂痕、正簌簌剥落黑色血冰渣的西根诡异冰棱……
中央……
裹挟在惨白冰棱中间的那半枚染污的冰肌玉牌残片……
中心的“沅”字!
在被帝王的暴怒和剜魂刃芒双重冲击后……
在被淑妃那冰玉般的指尖于空中无形的“一点”后……
其碎裂斑驳的玉质本体……
骤然闪过一抹……
极其妖异的幽光!
不是青芒!
是纯粹的……
如血般的暗红!
嗡——!!!
一声极细微的、只有玉牌本身才能发出的高频嗡鸣!
整个玉牌残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
下一刻!
一道刺目的暗红色光束猛地从那碎裂的“沅”字中心激射而出!如同凝固的血箭!
目标——
正是御座之上!
手握暗金薄刃!
威压笼罩整个重华宫的……
暴君!
萧彻!!
光束所向!
萧彻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