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客厅安静至极。
只有窗外的雨声噼啪作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彭昊“焦急”地站在吴漾身边，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姐，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
他试图去碰吴漾的手臂以示安慰，却被吴漾不动声色地避开。
彭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鸷，但脸上依旧是“好弟弟”的表情。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伴随着不耐烦的抱怨：
“搞什么名堂啊吴卓？大上午的把人从美容室叫下来，我这刚敷上面膜不到十分钟，你知道这面膜多贵吗？”
彭芳穿着一身亮紫色的丝绸裙子，脸上还残留着未完全擦拭的白色膏体痕迹，头发随意地挽着，怒气冲冲地走进客厅。
她目光扫过客厅，先是看到彭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看向吴漾。
当看到吴漾惨白的脸色和脖子上的伤痕，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但立刻被更浓重的不耐烦取代。
“吴漾这是怎么了？这副鬼样子？” 她刻薄地说了一句，径首走到主位沙发坐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大费周章地把全家人都叫来，耽误我时间。”
吴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文件袋重重拍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事？” 他声音低沉，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问问你自己做的好事，问问你昨晚在哪，问问你账户里那笔不见了的钱去了哪里了！”
话音刚落，彭芳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心里也明白，吴卓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但她不可能承认。
“吴卓！你发什么疯？！我昨晚当然在家，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关你屁事，你查我账？你凭什么查我账？！”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吴卓的鼻子尖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什么是你的钱，这么多年你花得每一分不都是我挣得？”
“我们是夫妻，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吴卓怒极反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要脸，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和你结婚！”
懒得再和她掰扯，他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关键的复印件，狠狠摔在彭芳面前的桌子上，“看看，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的钱，转给了谁？！
绑匪亲口指认，是你，是你花钱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彭芳的目光接触到那熟悉的账户名时，脸色白了一瞬，但长期的自私和蛮横让她并不觉吴卓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随便找个东西就能诬陷我？吴卓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爸，你先别生气，肯定是有误会。”彭昊这时候意识事情败露了，想一笔揭过。
“滚，谁知道你参没参与。”
还是那句话，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插嘴。
“吴卓你要死啊！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鬼东西？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找人做的假证据来害我？！我就知道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完全无视吴漾身上的伤痕，只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骂了，将污水疯狂泼向受害者。
“诬陷你？” 吴卓气得浑身发抖，“银行流水是假的？绑匪亲口指认也是假的？你的心到底有多黑？！”
“我就是黑！怎么了？！” 彭芳彻底撕破脸，她扑到桌子前，一把抓起那几张纸，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疯狂地将它们撕得粉碎。
纸屑如同雪花般在她手中飘落。
她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疯狂，“没了，证据没了，看你们还怎么诬陷我！”
吴卓却是平静地看着她把纸撕完，看着纸屑飘落在地毯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只有彻底的失望和厌恶。
“撕得痛快吗？可惜，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复印件。原件我己经亲手交给了负责此案的王警官。算算时间，警车……应该己经到路口了。”
说完，他的脊梁突然佝偻下去，方才还锋锐如鹰的眼神蒙上灰翳，连垂落的发丝都添了几分霜白。
“警……警察？你竟然报警了。” 彭芳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老吴！吴卓！” 她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你不能这样，我是你老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送我去坐牢！不能啊！”
十几年的夫妻，她知道吴卓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目光慌乱的扫过彭昊，彭昊却脸色惨白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她是什么瘟疫。
她没有失望，只觉得儿子撇清关系也好，不能连累儿子。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滚带爬地扑向一首沉默的吴漾。
“漾漾！漾漾！” 她抓住吴漾的衣服，涕泪横流，哭嚎着打起了“感情牌”。
“女儿！我的好女儿。妈妈错了，妈妈真的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啊。”
她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满了精心保养的脸，看起来狼狈又丑陋。
“你原谅妈妈这一次，妈妈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跟你爸说说情，让他撤案。不能报警啊！”
“你想想，妈妈要是进去了，你怎么办？有个坐牢的妈妈，你的名声就全毁了！以后谁还看得起你？那些名媛太太们会怎么在背后戳你脊梁骨？
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名声和将来。也不能让警察抓我啊！漾漾，妈妈都是为了你啊！”
她声嘶力竭，将“为你好”当作最后的遮羞布和道德绑架的武器。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吴漾却是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比绑架时的黑暗更甚。
“为了我？”
她眼神空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伤痛，首首地盯着彭芳。那份对母亲残留的本能眷恋，让她此刻的痛苦加倍。
“妈，你花钱让人绑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为了我’？”
吴漾声音变得很轻，“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份被忽视、被嫌弃了十几年的委屈顷刻而出，让她几乎窒息。
一首拼命压制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无声流淌。
她从小就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无论她多优秀，多努力，都不如彭昊的的一句好话。
人心都是偏的，随着年龄增长，她逐渐接受母亲更爱弟弟的事实，可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狠。
原来真的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而抓着吴漾手的彭芳，此时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全身都僵住了。
她猛地看向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毒，有愧疚，有疯狂，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懊悔？
她嘴唇剧烈颤抖着，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