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像一群困在玻璃罩里的蜜蜂。林月虹用指甲轻轻刮擦着培养皿边缘，目光却越过三排实验台，落在那个挺得笔首的背影上。杨宇缚正一丝不苟地调整显微镜焦距，白大褂的袖口沾了半滴蓝墨水，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一片小小的星空。
"第五组，你们的枯草杆菌培养结果呢？"生物老师齐光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林月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培养皿里空空如也——昨天灵魂互换时，她根本忘了做预习作业。
"在这里。"斜后方伸来一只手，指尖沾着些许铁锈。杨宇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将另一个培养皿推到她面前。透过玻璃底部，能看到一片菌落呈现出奇异的放射状图案。
齐老师弯腰查看时，镜片反射出一道虹光："有意思，菌落分布形成了斐波那契螺旋。"他举起培养皿对着光源，"你们看，这些代谢产物在特定角度下会..."
话音未落，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抽气声。阳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经过培养皿折射后在白墙上投下一道完整的彩虹。林月虹看见杨宇缚的睫毛在虹光中变成半透明，像蜻蜓翅膀上的脉络。
"巧合罢了。"杨宇缚迅速抽回培养皿，却因为动作太急碰到了林月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手，培养皿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最终被苏晓霓一个箭步接住。
"彩虹骑士团首战告捷！"苏晓霓用镊子夹起一片菌落，菌丝在她指间拉出七色光晕。她校服内衬的七彩线头从领口露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月虹突然想起什么，翻开实验手册最后一页——那里夹着校刊"彩虹特辑"的策划草稿。她昨晚灵魂互换时，身体被杨宇缚控制着，居然用他工整的字迹在边角画满了光谱图。
"还给我。"她压低声音，伸手去抢杨宇缚正在翻看的笔记本。对方却侧身避开，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双缝干涉实验的配图错了，光子通过狭缝后应该..."
"林月虹！杨宇缚！"严冬梅的声音像冰锥刺入喧闹的实验室。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沓粉红色信纸，"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月虹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些分明是上周被没收的校刊投稿，最上面那页还画着她设计的彩虹刊头。而杨宇缚的耳朵己经红到透明，因为他认出其中夹杂着某页日记——关于灵魂互换后，在浴室镜子前数对方睫毛的心得。
午休时分的教师办公室空了大半，只有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旋转。严冬梅的玻璃板下压着十年前带毕业班的合影，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少女被红笔重重圈出。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严冬梅用钢尺轻敲那叠信纸。林月虹注意到班主任左手无名指有戒痕，但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杨宇缚的喉结动了动："因为...生物课上的彩虹现象？"
"因为早恋苗头！"钢尺啪地拍在桌上，惊飞窗外一群麻雀。严冬梅抽出最底下那张纸——林月虹昨晚画的爱心函数图像，被杨宇缚用红笔修正了坐标系。"男女同学之间传递这种图形，在滨江高中就是违纪！"
林月虹突然笑出声。在严冬梅骤然阴沉的脸色中，她抓起那幅函数图："老师，这是杨宇缚帮我改的数学作业。y=±√(1-x2)明明是单位圆的方程。"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杨宇缚震惊地发现，林月虹说谎时右眼角会轻微抽搐，这个细节他在灵魂互换后的镜子里观察过无数次。
"那这个呢？"严冬梅又甩出一张照片。画面上林月虹和杨宇缚站在老校门两侧，但阳光将他们的影子古怪地融合在一起，在地面拉出一道虹色光带。
杨宇缚的铅笔从口袋滑落。那是上周西灵魂互换结束后，他们约在老校门交换日记本时被偷拍的。更可怕的是，照片角落还能看到陆星霜的眼镜反光——这家伙居然是他们班的"早恋观察员"？
"光影折射而己。"林月虹弯腰捡起铅笔，借机在杨宇缚手心飞快写下"校刊"二字。她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味道，这是杨宇缚早晨刷牙时特别喜欢的牙膏口味。
严冬梅突然站起身，玻璃板下的照片被袖口带起的风吹得哗啦作响："从今天起，你们的值日安排调开，课间操站位间隔至少五米。"她顿了顿，"如果再让我发现任何可疑接触..."
"不会有下次了。"杨宇缚突然开口。林月虹惊讶地发现，他说谎时左手会无意识右腕——那是她戴皮筋的位置。"我向您保证。"
走出办公室时，暴雨前的闷热笼罩着走廊。杨宇缚突然拽住林月虹的袖口，将她拉进消防栓后的死角。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严冬梅在窗边打电话，她嘴唇蠕动着，玻璃上倒映出"转学手续"几个字的嘴型。
"你疯了？"林月虹挣开时，校服第二颗纽扣在对方白大褂上勾出一根虹色丝线。那是她妈妈绣在内衬的线头。
杨宇缚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今早收到的灵魂互换记录：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月虹控制他的身体在日记本上画了整整两页彩虹光谱。"严老师女儿十年前因为早恋退学，后来跳江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江水在傍晚会折射出..."
"彩虹？"林月虹突然明白老校门铁锈为何总带着咸腥味。她摸出口袋里的培养皿碎片，菌落己经死亡，但在某个角度仍能看到微弱的七色反光。"听着学霸，要想阻止灵魂互换，我们得先保住校刊社。"
远处传来预备铃，杨宇缚的白大褂袖口掠过她手背。两人同时发现，那滴蓝墨水不知何时晕染成了虹色。
放学后的生物准备室里，彩虹菌在恒温箱中安静生长。林月虹用镊子拨弄着菌丝，窗外暴雨如注。杨宇缚正在黑板上列出一串公式，解释为何他们的灵魂互换总伴随着彩虹现象。
"根据量子纠缠理论..."他的粉笔突然折断，因为林月虹将收音机调到了午夜点歌台。主持人正念着点歌单："滨江高中校刊社点播《彩虹》，留言说..."
"闭嘴！"两人同时伸手去关收音机，指尖相触的瞬间，培养箱里的菌落突然集体转向声源方向。苏晓霓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七色光晕笼罩着两人交叠的手影。
"最新情报，"她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严老师申请调阅你们的中考体检档案。"一张照片从她袖管滑出：十年前严冬梅女儿的遗物盒里，静静躺着一枚虹色纽扣。
林月虹感觉颈侧动脉突突跳动，那里挂着用校服第二颗纽扣改装的耳钉。杨宇缚的笔迹突然出现在她摊开的日记本上，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书写："明晨六点老校门，交换身体记忆。"
雨声中，培养皿的菌丝悄然组成新的图案：两个小人手牵手站在虹桥上。而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里，严冬梅正将"彩虹菌"的实验报告塞进标着"异常现象"的档案袋，抽屉深处躺着1983年某次灵魂互换事件的泛黄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