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里溺死的她
雨,不是落下的,而是倾倒的。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东京血腥铁锈味的灰暗阴霾,狠狠砸向这座沉睡的都市。
“啊——!!!”她痛苦的低吼着。
宫野志保——不,那个名字连同她冰冷的研究员外壳,都正在被体内肆虐的剧痛和骨骼扭曲的恐怖“噼啪”声撕得粉碎。
她蜷缩在一条漆黑、堆满废弃垃圾的后巷深处,雨水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急剧缩小的身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身体异变后所带有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药物残留的苦涩。
每一次心跳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着心脏。
提醒着她身后那片庞大如深渊的阴影——黑衣组织。
恐惧,不是情绪,是实体。
仿佛在下一个路口,就能看到琴酒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绿色眼睛在雨幕中浮现。
能听到伏特加沉闷的脚步声碾过湿漉漉的地面。
“啊!Sherry——!”
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记忆,只有实验室冰冷的白炽灯、小白鼠绝望的抽搐、姐姐明美最后那个温柔却破碎的微笑……漆黑雨夜中的闪电没有给她带来短暂的光明,只有更深的战栗。
她背叛了组织。
或者说她终于逃出了那黑铁的囚笼。
如果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实验白大褂(现在对她而言像裹尸布一样宽大)。
风中刺骨的寒意让她牙齿忍不住的打颤。身体在不可逆转地缩小,力量在飞速的如流水流逝,意识像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熄灭。
在她的视线中世界在不断旋转、扭曲、放大。
寻常的马路牙子成了难以逾越的高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跌倒都让她在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够爬起来。
绝望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黑色雨幕,沉重地压下来,要将她彻底溺死在这路边街道的肮脏水洼里。
去哪里?哪里是安全的?
组织的暗影无处不在,这城市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冰冷的雨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咸涩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或许路边肮脏恶臭的垃圾桶,就是自己最后的坟墓。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冰冷吞噬的刹那,一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撞进脑海——工藤新一。
那个同样服下APTX4869,本该死去却神秘消失的高中生侦探。
那个她亲手在死亡名单上标注“不明”的名字,而又改为“死亡”的人。一个渺茫到近乎荒谬的希望。
“米花町……二丁目……21番地……”
这个地址,曾是她作为“雪莉”时,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好奇记录下的“异常”小白鼠。
此刻,却成了漆黑的海面上唯一可见的灯塔的隐隐微光。
它微弱,遥远,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许早己被组织监视,也或许自己的猜测全是错误的。
但在漆黑夜幕绝对的绝望中,这点堪比天空中微弱的星光就是此刻少女的全部。
她用尽全身力气,用缩小后稚嫩却又冰冷的小手撑起自己现在这副弱小的身躯。
闯入更加狂暴的雨幕。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凭借记忆中地图的为自己找到了方向。
街道的高楼大厦似乎成了吞噬人的巨兽,疾驰而过的车灯就像是怪物搜寻猎物的眼睛。
她避开大厦之下那虚伪的光亮,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在屋檐下、在阴影中,像一只被猎人追捕的、遍体鳞伤的流浪小猫,拼尽全力向着那个唯一的坐标——工藤宅。
每一步感觉自己的双腿都似乎灌满了铅,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余痛和心脏的狂跳。
在内心里数亿次询问自己。
“他真的活着吗...他会不会接受自己这样的异端....”
"好疼——好疼好疼——!"
“在坚持......就一下!”
脑海里杂乱的思绪不断地纷飞,只靠着最后求生本能的毅力撑着身躯走下去。
雨,更大了。
夜,更黑了。
身后的黑暗仿佛随时会伸出利爪,将她拖回地狱。
当她抬起头看见眼前,那栋在暴雨中轮廓模糊的宅邸,那扇可能紧闭也可能空无一人的大门,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那不仅是物理上的避难所。
更是她破碎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名为“可能”与“同类”的……光的形状。
宫野志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扑倒在冰冷的、带着欧式雕花的厚重铁门前。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小小的身体,带走仅存的温度,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撕裂般的疲惫。
但是她此时此刻嘴角流露出笑意。
她到了。
“咚…咚…咚…”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垂死的挣扎,又像是为自己鸣奏最后的丧钟。
意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断地飘摇。高烧带来的灼热感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与体表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冰火两重天,让她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又像被投入熔炉。
视野模糊旋转,耳朵里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自己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工藤——”
突然!
一道巨大的黑影挡住了打在她身上的雨水,但是对她来说就仿佛是他们拿着手枪抵在了自己的后脑勺!
那一瞬间,宫野志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组织!
刺穿了她所有的要活下去的希望!
她暴露了!她终究没能逃脱!琴酒…伏特加…那些冷酷无情的面孔瞬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带着死亡的狞笑。
巨大的、压倒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比身体的剧痛更令人窒息。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孔。
“完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带着死寂的平静。
不是害怕,而是彻底的认命。
被组织找到,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是残酷的审讯?是生不如死的实验?还是像姐姐一样,一颗冰冷的子弹?
无论哪一种,都比在这冰冷的雨夜里苟延残喘要好。她背叛了组织。
她深知自己绝无生路。与其被拖回去承受无尽的折磨,不如……
死。
求死的念头像野火一样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疯狂蔓延。
这念头甚至带来了一丝扭曲的“解脱感”。
她停止了所有无谓的挣扎,小小的身体在积水中,雨水灌进她的口鼻,她甚至懒得再咳嗽。
她闭上眼,不再看那束象征终结的光,任由黑暗和冰冷将自己吞噬。
意识沉沦的最后刹那,她仿佛感受到了姐姐的温暖怀抱......
然后是无边的、彻底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