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虹把冻僵的双手塞进校服口袋,指尖触到那颗冰凉的金属纽扣。她偷偷将它改装成耳钉己经两周了,却始终没敢真正戴上——就像她写了三十七页的日记,却从不敢承认其中二十三页都与那个书呆子有关。
"林月虹!你的物理作业!"课代表敲着她的桌角,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摊开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上。
她头也不抬:"没写。"
"杨宇缚也没写。"课代表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隔着她三排座位的那个背影,"你们最近很同步啊。"
教室暖气片发出嘶嘶的响声。林月虹感觉后颈发烫,不知是暖气太足还是因为那个名字。自从上周三那次该死的灵魂互换后,她的生物钟就变得和那个书呆子一样精准,连昨天半夜两点十七分同时惊醒的糗事都分毫不差。
下课铃刚响,她的同桌苏晓霓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虹虹,严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林月虹的钢笔尖在日记本上洇开一片墨迹。她故作镇定地合上本子,却听见前排传来"啪"的一声——杨宇缚的自动铅笔芯断了。
生物实验室的暖气坏了,杨宇缚呼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成薄雾。他第三次调整显微镜焦距时,闻到一股熟悉的柑橘洗发水味道。
"你昨天用我的身体写了什么?"林月虹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假装在观察隔壁组的草履虫,睫毛在显微镜的冷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杨宇缚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昨天在对方日记本上看到的句子:【今天他又在课间操时偷看我了,像只呆头鹅】。当时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写下回复:【因为你在阳光下会发光】。
"就...课堂笔记。"他撒谎时总会不自觉地转动手腕上的彩虹温度计——那是他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刻度永远停在23℃。
林月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冬季校服毛衣擦过他的皮肤,爆出细小的蓝色静电火花。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却谁都没松手。
"严冬梅发现了。"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脉搏,"我们互换时写的字迹不一样。"
显微镜下的草履虫突然剧烈旋转。杨宇缚想起上周灵魂互换时,自己用林月虹的手在数学作业本上写的证明过程——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与林月虹平时龙飞凤舞的字迹天差地别。
"我做了字迹对照表。"他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张活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林月虹每个字母的书写角度与力度分析,"按这个模仿,误差率可以控制在7%以内。"
林月虹瞪大眼睛:"你管这叫课堂笔记?"
"这是必要的数据采集。"杨宇缚推了推眼镜,镜腿缠绕的虹色绝缘胶带在灯光下微微发亮,"根据墨菲定律,如果我们不——"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严冬梅抱着教案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像两台X光机般扫过他们仍交叠的手。
教职工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五点二十。林月虹盯着玻璃板下压着的班级合影——那是严冬梅十年前带的毕业班,第三排有个被剪出人形空洞的位置。
"解释一下。"严冬梅把两本作业本摔在桌上。左边是林月虹的数学作业,右边是杨宇缚的语文作文,相同日期的那页字迹竟有八分相似。
林月虹的耳垂开始发烫,那颗金属纽扣仿佛突然有了重量。她想起昨天灵魂归位时,杨宇缚留在她日记本角落的公式:【好感度=Σ(共同经历)^2/(1+争吵次数)】。这个书呆子居然试图用数学分析...
"我们在组学习小组。"杨宇缚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站得笔首,像棵过分挺拔的白杨树,"互相批改作业。"
严冬梅冷笑一声,从抽屉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林月虹的血液瞬间凝固——里面装着她上周丢失的日记本残页,上面还有杨宇缚用她的身体画的心电图。
"1998届也有过这样的学生。"严冬梅的手指划过照片上那个空洞,"女生退学,男生转校。"她的目光落在杨宇缚脸上,"你父亲应该记得。"
杨宇缚的彩虹温度计突然发出"咔"的轻响,红色液柱第一次突破了25℃的刻度线。
放学后的教室空无一人。林月虹把冻红的脸贴在冰凉的课桌上,看杨宇缚用圆规在两人课桌接缝处刻下第七道划痕——这是他们灵魂互换的次数记录。
"你爸和严冬梅什么关系?"她戳了戳对方手背上的静电火花。
杨宇缚的圆规尖在桌面上打了个滑。他沉默地摘下眼镜,用校服下摆擦拭镜片——这是林月虹第一次看清他没有镜片阻隔的眼睛,虹膜在夕阳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
"二十年前,他是她带的第一个早恋案例。"他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后来他成了气象员,专门观测彩虹。"
林月虹突然想起母亲缝在她校服内衬的七色线头。她鬼使神差地取下耳垂上的金属纽扣,轻轻按在杨宇缚的彩虹温度计旁边。
"明天开始。"她看着两颗并排的金属在暮色中泛着相似的光泽,"我教你写连笔字,你教我数学证明。"
杨宇缚的睫毛颤了颤。教室的灯突然亮了,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蹿起一簇静电火花,像微型闪电般转瞬即逝。
"只是为了防止穿帮。"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又同时别过脸去。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老校门的铁锈在雪中泛着暗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