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所及,除了嶙峋的黑色树干和垂落的墨绿松枝,便是地上偶尔凸起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黑色怪石。
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分毫,只有他自己微弱痛苦的喘息声在林中回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更加深沉古老的……阴冷气息,弥漫在松林的每一个角落。
这气息与外面摇铃人的尸腐死意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沉凝,如同深埋地底的寒铁,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荒芜与……死寂。
它并未主动攻击,却无声无息地渗透着,让进入此地的生灵本能地感到压抑和不适。
送葬人法则冰冷的暗流在魂魄深处艰难地流淌着,传递出一种模糊的、带着警惕的感知:此地…非善…久留必殆…
王癞子打了个寒颤。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臂撑起上半身。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涔涔。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目光扫过自己惨不忍睹的身体。
右手手背,槐叶烙印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覆盖着薄薄的黑冰,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钻心的灼痛与冰寒。
右脚踝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黑血混合着脓液和泥土,灰白的骨质物在深处若隐若现地蠕动,散发着浓烈的槐树腐臭和阴寒。
必须处理伤口!否则不用等外面那些东西,自己就先烂掉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艰难地环顾西周,寻找着能暂时容身、相对隐蔽的地方。
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棵格外粗壮、树根虬结如龙爪般深深扎入地下的巨大黑松旁。
在那盘根错节的树根空隙间,似乎有一个被厚厚腐烂松针半掩的……浅坑!
坑不大,但足够他蜷缩进去,而且有粗大树根和上方垂落的浓密松枝作为天然的遮蔽。
就是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烈的松脂和血腥味),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树根下的浅坑……爬行。
动作慢得像一只垂死的蜗牛。
每一次拖动身体,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带来新一轮灭顶的痛苦。
短短几丈的距离,爬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昏厥。
口中不断溢出乌黑的淤血,滴落在墨绿的松针上。
不知爬了多久,他终于挪到了那棵巨大的黑松下。
冰冷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树根紧贴着脸颊。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体一点点地挪进那个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浅坑里,蜷缩起来,让虬结的树根和垂落的松枝尽可能地将自己遮蔽。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下来,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
身体的痛苦如同无数把钝刀在缓慢切割,冰冷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侵蚀着意识。
松林外,那两点幽绿的磷火依旧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不散的噩梦。
林间深处,那股深沉的古老阴冷气息无声地包裹着他。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那无处不在的痛苦和恐惧。
残存的意识艰难地沉入体内,试图去感知、去沟通那沉寂的怨核碎片和送葬人法则冰冷的暗流。
疗伤…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冰冷、腐朽的松针紧贴着后背,如同裹尸布。
王癞子蜷缩在巨大黑松盘虬的树根浅坑里,像一只被丢进冰窟的垂死虫豸。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全身撕裂的剧痛,喉咙里滚动着血腥和松脂的苦涩。
松林深处那股古老沉凝的阴冷气息无声渗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他早己千疮百孔的躯壳。
不能睡!不能停!
残存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寒的夹击中疯狂呐喊。
送葬人法则冰冷的暗流在魂魄底层艰难流淌,传递着模糊却不容置疑的指令:清创…固本…引阴抑邪!
清创!他艰难地低下头,浑浊的目光落在自己惨不忍睹的右脚踝上。
伤口处,粘稠的黑血混合着脓液和泥土板结,散发出的槐树腐臭几乎盖过了松林的腐朽气息。
更深处,那灰白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骨质物,正在缓慢而有力地……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寒刺痛,仿佛有冰冷的蛆虫在啃噬他的脚筋!
必须挖掉它!
这个念头带着血腥的决绝。
他颤抖着抬起相对完好的左手。
手指僵硬、冰冷,布满了泥污和细小的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指甲狠狠抠向脚踝伤口边缘那灰败腐烂的皮肉!
“呃啊——!”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贯穿神经!他身体猛地一弓,眼前金星乱冒,牙齿几乎咬碎!
指甲陷入冰冷滑腻、带着浓烈腐臭的皮肉里,触感如同在抠挖一块浸透了油脂的冻泥!
腐肉被强行剥离!黑红粘稠的脓血混合着细小的冰碴(义庄尸气残留)涌了出来!但更深的伤口深处,那蠕动的灰白骨节暴露得更加清晰!它似乎被这粗暴的触碰激怒,猛地向上一顶!
噗嗤!
一小截惨白、带着细微骨质感的尖锐指节,如同新生的毒蛇獠牙,猛地刺破了翻卷的皮肉,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精纯的槐树怨毒阴寒,如同毒液般瞬间从破口处喷射出来!空气中弥漫的松脂腐朽气息都被这股阴寒强行压制!
“嗬…嗬…” 王癞子痛得浑身抽搐,冷汗如浆!但他不敢停!求生的疯狂压倒了痛苦!左手猛地探出,如同鹰爪,狠狠抓向那截暴露的骨节!他要把它硬生生出!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骨节时……
异变陡生!
他身下,那厚厚堆积、不知腐烂了多少年的松针层,以及更深处冰冷潮湿的泥土,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蠕动感!
不是地震!不是能量余波!是某种……活物?或者……根须?
紧接着,一股比林间弥漫的阴冷气息更加精纯、更加沉凝、带着浓郁土腥和古老死亡意味的……阴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蚯蚓,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下的腐殖层和泥土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