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永固哭道:“天佑大明,降下殿下这么一位英明神武贵胄,臣等实在太高兴了!”
朱慈烺笑道:“这才哪到哪?眼下我等还在京畿范围内,距离山东还有两百里路,我等依旧尚未脱离贼寇的追击范围,诸位切莫大意了”
刘文耀问道:“殿下有何想法,不如讲出来一起参详,臣等虽然愚陋,也远比不上诸葛亮,但总比臭皮匠强一些吧”
朱慈烺内心撇撇嘴,“那还真不一定,臭皮匠至少有一门手艺,而你等......”
嘴上却说道:“时下京城己经沦陷,诸位以为李贼接下来会做什么?”
许首说道:“自然是传檄各处,将顺天府、保定府、永平府、河间府等周围地方尽数拿下,拿下这些地方后才轮到山东、江淮一带”
朱慈烺点点头,“不错,不过孤认为,其最关心的还是山海关,那里还有一支我大明的精锐,只要这支人马还在,李贼就不会全力进行上述事项”
成德叹道:“京师沦陷,若是连永平也丢了,山海关的关宁军就是一支内外交困的孤军,吴三桂就是再忠于大明也是无可奈何,多半会降了李贼”
朱慈烺收起了短暂的欢愉,正色道:“京师这么大动静,与贼寇一样善于用间的建奴岂会作壁上观?彼等曾先后几次打破边墙入口关内,估计早就在关内留下了大量的暗探,京师的消息多半早就了传到彼等那里了”
巩永固神色巨变,“殿下的意思是建奴会再次入关?”
朱慈烺叹了一口气,“多半如此,就看吴三桂怎么选择了,若是他投降了李贼,建奴想要入关也不容易,但若是吴三桂降了建奴,那么形势就为之一变”
高起潜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殿下,奴才倒是认为建奴入关是好事”
“哦?怎么说?”
“殿下,您想啊,时下京师附近有贼寇十余万大军,大部分还是骑兵,建奴也以骑兵为主,贼寇刚刚拿下京城,士气正盛,战力也不俗,建奴历来都是我朝大敌,战力也异常强悍”
“建奴若是入关,少不得会与贼寇大战一场,双方都是劲旅,肯定是两败俱伤,届时殿下监国南京,整备兵马,完全有可能重现太祖、成祖的盛况!”
其他人听了也十分振奋,纷纷表示同意。
吴甘来说道:“殿下,我等还是尽快南下,并早日继承大统,以殿下英明神武之资,必能在短时间内整顿兵马,筹集粮草,一旦时机到来,大军北伐,必能尽收失地”
朱慈烺暗叹:“谈何容易,时下兵马都掌握在军阀手里,想从他们手里抽调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还是面色如常,“诸位说的都有理,先不说山海关的事,由于左光先之事,贼寇之中肯定会有所变化”
“西首门瓮城暗渠之事显然不止我等知晓,一旦其占据皇宫,保不准有几个父皇身边的太监、宫女会主动向贼寇报告,于是左光先就瞒不住了”
“李贼说不准会派出一支主力骑兵南下追击我等,但也有可能不太在意,观其调遣左勗部南下天津一事来看,不是尚未知悉暗渠之事,便是宽宥了左光先”
“若是前者,那么我等显然尚未暴露,可以继续依计南下,若是后者,那么我等就完全暴露了,此时无论是天津的白鹤鸣、左勗,还是保定府的任继荣都能大大方方前来追击”
“彼等骑兵众多,在陆上就太过凶险了,孤以为,接下来最好转到水路上来,贼寇眼下只是控制了天津到京师的运河船只,但以南的漕运应该还掌握在我大明手里,但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等必须加快”
高起潜点点头,“殿下说的不错,青县就靠着大运河,也是大运河上一个重要的转运渡口,不如前往探查一番”
朱慈烺点点头,“还是打着驸马都尉的名头”
高起潜说道:“老奴明白,必定不会走漏风声”
朱慈烺便让锦衣卫千户掌刑千户高文采跟着他去,时下他们是在青县以西约莫十里的一个荒村里,距离青县运河码头并不远。
没多久,高起潜、高文采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人,约莫三十多岁,短小精悍,一身小吏服饰,按照之前的约定,朱慈烺此时并未露面,而是由巩永固出面。
“驸马,这位就是户部设在青县的仓大使徐复,按照大明规制,仓大使在紧急情形下也有管辖停泊在仓大使驻地所有漕运船只的权限,时下从北段运河有不少漕船南下了,接受徐大使的漕船和兵丁、船工很有一些”
巩永固显然十分高兴,“此事的紧要你都知晓了?”
徐复跪了下来,“高公公都说过了,眼下贼寇尚未抵达,驸马有何吩咐,小人必定遵从!”
巩永固点点头,“你有多少船只?”
“原本只有十余艘,北边又来了不少,眼下己有三十多艘,都是大船,每船可载人百名”
“可否载马?”
“自然载得,漕运船只本就有在战时协助兵部转运兵丁之责,其中有十艘可以载运马匹,每船可以载运十匹”
巩永固自然大喜过望,“很好,你先回去,我等很快过来”
徐复点点头,“那小人就在青县码头恭候驸马大驾”
等徐复走后,巩永固、高起潜、高文采便看着朱慈烺。
突然有这么好的消息,就连朱慈烺也有些不敢相信,但高起潜、高文采都是精明之人,显然仔细询问过了,何况此时京城失陷的消息多半还没有传到这里,此人不过是一名九品微末小吏,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正要吩咐东去码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记得左勷那厮曾说过,负责天津到京城段运河的漕运千总己经投靠了贼寇,还获得了五城兵马司副都指挥使的职衔,此人显然在北段运河一手遮天,难道就没有将手伸到青县来?”
便问道:“你等可询问过北段运河千总之事?”
高起潜抢先说道:“自然问过了,那千总叫王绪,建奴几次南下京畿一带劫掠,导致附近各府人丁凋零,加之近几年旱灾、寒灾交加,建奴退去后种地也很是问题”
“不少壮丁便纷纷投身运河漕运,不是当了船工,便是在码头上当苦力,不瞒殿下,漕船干官家的活计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被达官贵人和商人用来运送货物,所获也勉强能维持这些无法耕种船工、苦力生计”
“朝廷也是知晓的,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王绪那厮寻得空子,收拢了那些人马”
朱慈烺点点头,“青县仓大使辖下仓库存粮几何?”
“回禀殿下,恰好有一批从江南运来的大米和银锭抵达这里,因为贼寇入侵,船只便没有再往前了,暂时停在青县”
朱慈烺心里一动,“有多少?”
“计有大米一万石,官银三十万两,老奴查看过徐复那厮的账本,确实是这么计的,另外还有喂养马匹的豆料上千石,都装在十艘大型漕船上”
“是何人押运?”
“漕运总督麾下,时下货物只卸了一半,余者都还在船上,另有从通州返回的大型漕船二十艘,十五艘都可装载马匹,另外五艘则可坐人”
高文采也说道:“时下虽然己经三月份了,但还是以北风为主,若是乘坐船只南下,可比陆上快多了,也能避过贼军骑兵”
朱慈烺点点头,“很好,马上出发码头”
......
到了码头,朱慈烺却又变卦了。
“孤、文官、内官、十名锦衣卫、白娘子乘坐船只,余者都在运河西岸骑行,十艘粮船跟随”
巩永固有些疑惑,“殿下,这是为何?”
朱慈烺冷笑道:“我就不相信王绪的手没有伸到这里来,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一些好”
“另外,让其准备一些能随时靠岸的小船挂在大船两侧以备不时之需”
“岸上由锦衣卫同知李若琏统一指挥,舅父带上王守林等十人坐船”
对于巩永固的回复,那仓大使徐复也没说什么,一声吆喝后,一些苦力便抬着一些只能坐五六人的小船往大船奔去,按照朱慈烺的吩咐,每艘大船都要挂上两艘小船。
朱慈烺走到运河边上静静地看着运河、漕船、兵丁、船工、苦力,运河依旧浩浩荡荡,挂着大明户部旗号的漕船也是高大巍峨,兵丁、苦力也是黝黑枯瘦模样,一切看来都无异样。
“既然青县这里就有这么多船只和粮草、银锭,那么临清州、徐州、清江浦储存的东西岂不更多?”
此时巩永固也在他身边,半晌,只见仓大使徐复带着一人过来了,同样三十多岁,身材略高一些,穿着武将百户衣服,破破烂烂,面目黝黑,但身材却十分健硕。
“都尉,这是漕运总督麾下副千户李横,他是从徐州过来的,正好护送都尉一行南下”
巩永固用余光瞟了瞟朱慈烺,见后者毫无动静便说道:“徐州?这么说史可法还在哪里?”
李横恭恭敬敬说道:“不错,中原大战后,逃散官军多半有跑到徐州一带的,倪总督正在收容”
“眼下收容了多少?”
“回禀都尉,最先抵达的是一个叫金声恒的辽东旧将,本在左良玉麾下听命,中原大战后溃散到徐州,倪总督便让他在徐淮一带收容溃兵,在下离开徐州前,听说己经收容了上万人马”
巩永固点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徐复、李横走了,巩永固问道:“殿下,要不要让锦衣卫先行快速南下通知史可法前来接驾?”
朱慈烺摇摇头,“中原大战后,到处都是溃兵,李贼也占据了整个河南,山东南部、南首隶北部群盗也纷纷接受李贼号令,否则史可法也不会让一名出身辽东的悍将去收容,而不是自己的督标人马,显然情势十分复杂”
“此去徐州,尚需路过山东,路途遥远,万一信使被溃兵、土匪拦截又该如何?届时我等行踪必定暴露,就算有忠君爱国的文武官员,也难保有野心勃勃,准备挟持孤号令天下者”
“何况山东还有总兵刘泽清,此人向来胆怯,眼下多半不知京城之事,一旦得知,肯定会在惊骇之下举兵南下,孤若是落到他手里,情形更是不明”
巩永固点点头,“殿下深谋远虑,微臣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