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暴雨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楚天歌缩在出租车后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滑动。“地下狂响”音乐比赛的报名界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参赛须知里“匿名参赛,后果自负”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疼。经纪人李姐发来的语音接连不断,最新一条带着哭腔:“祖宗!品牌方的首播连线还有半小时,你到底跑哪去了?”
他按下静音键,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牌。那些印着自己笑容的海报被雨水冲刷,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晕开成诡异的色块。当出租车停在老城区破旧的仓库前时,后视镜里映出他陌生的模样——黑色卫衣兜帽压得很低,褪色牛仔裤膝盖处磨出毛边,这是他特地从衣柜最底层翻出的旧衣服。
推开仓库生锈的铁门,潮湿的霉味混着廉价啤酒的气息扑面而来。舞台上,一支朋克乐队正在表演,主唱染成紫色的头发随风狂甩,嘶吼声震得头顶的灯泡不停摇晃。观众们挤在舞台前,有人举着自制的灯牌,有人跟着节奏撞向彼此,汗水和雨水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
“新人?”一个穿铆钉皮衣的男人拦住他,手臂上的骷髅纹身随着动作扭曲,“报名在那边,演出顺序抓阄。”他指了指角落堆满杂物的桌子,那里己经围了几个抱着乐器的年轻人。
楚天歌混在人群中,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当他在报名表“艺名”栏写下“影子”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吉他声——是叶峰在教室弹奏的那首曲子的变奏。他猛地转身,看见麦云洁正倚在舞台侧面,红色长发扎成脏辫,手里的电吉他泛着金属冷光。
“没想到啊,楚大明星。”麦云洁挑眉笑着,琴弦发出一声挑衅的滑音,“敢唱点不一样的?”她身后,盖世爱和石小松正忙着调试设备,看见楚天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等楚天歌回答,主持人己经在台上大喊:“下一位,影子!敢不敢上来?”
聚光灯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楚天歌抱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廉价电吉他走上舞台,琴身的划痕在灯光下像一道道伤疤。他瞥见台下麦云洁冲他竖起大拇指,叶峰则双手抱胸站在阴影里,眼神带着审视。
没有伴奏带,没有华丽的舞台特效。楚天歌深吸一口气,按下效果器的开关。失真的音色轰鸣而起,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颤抖:“他们说要把棱角磨成圆/要在规定的轨道转圈......”这是他昨夜熬到凌晨写的歌,歌词里藏着对经纪公司的控诉,对完美人设的厌倦。
唱到副歌部分,他索性摘下兜帽。台下先是一阵骚动,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有人认出了他,举起手机开始录像。楚天歌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破罐破摔的畅快,手指在琴弦上疯狂扫动,琴桥因用力过猛发出刺耳的嗡鸣。
“我不要做影子!不要做标签!”他嘶吼着,声音撕破了精心保养的声带。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刺痛中,他仿佛看见母亲失望的脸,看见李姐举着合同的手,看见无数个在录音棚里机械重复的自己。
一曲终了,台下沉默了三秒,随即响起潮水般的掌声。有人大喊“再来一首”,有人把啤酒瓶砸向空中。楚天歌大口喘着气,手指被琴弦磨出血痕。这时,舞台侧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叶峰抱着吉他走上台,没有说话,首接加入即兴演奏。
两个吉他声交织成狂野的风暴。叶峰的演奏带着街头的粗粝,楚天歌则融入了古典音乐的细腻。当麦云洁突然掏出贝斯加入时,整个仓库都沸腾了。观众们撞开栏杆冲上舞台,人群在音浪中疯狂摇晃,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然而,狂欢戛然而止。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李姐,她的高跟鞋踩碎地上的玻璃,妆容花得像个幽灵:“楚天歌!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现场陷入死寂。楚天歌看着李姐身后举着摄像机的狗仔,突然明白了一切——这是经纪公司设的局。他们故意泄露比赛消息,就等着他自毁形象,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终止合约。
“跟我回去。”李姐抓住他的手腕,钻戒硌得人生疼,“你以为这种不入流的表演能改变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偶像的样子!”
楚天歌猛地甩开她的手。台下,叶峰的吉他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轻柔的分解和弦,像是在安抚躁动的人群。麦云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红色长发在风中飞扬:“想走可以,把歌唱完。”
李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别忘了,公司为你投入了多少资源!违约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那就让我承担吧。”楚天歌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仓库。他转身面向观众,举起吉他,“这首歌,送给所有不想被定义的人。”
激昂的旋律再次响起。这一次,盖世爱和石小松默契地加入,麦云洁的贝斯像心跳般沉稳有力。叶峰用肩膀撞了撞楚天歌,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认同。台下的观众自发组墙,挡住了试图冲上台的保安。有人高举手机首播,弹幕疯狂刷新:“这才是真摇滚!”“楚天歌疯了,但我喜欢!”
暴雨在仓库外肆虐,电闪雷鸣中,五个年轻人在舞台上肆意歌唱。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楚天歌扔掉吉他,任由雨水浇透全身。他看见李姐铁青着脸离开,也看见观众们眼中燃烧的火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叶峰说的“自由”——那不是叛逆,而是忠于内心的勇气。
走出仓库时,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层中透出,在积水的路面上洒下银辉。麦云洁递来一罐啤酒,拉环开启的声音清脆悦耳:“干得漂亮,影子。”
楚天歌仰头灌下一大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他望着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突然觉得那些光都不如此刻头顶的月光明亮。叶峰靠在墙边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明天来新排练场,迟到的话,就别想再碰琴了。”
这句话让楚天歌笑了。他摸出手机,删除了所有未读消息,然后在朋友圈发了张舞台照。照片里,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只有手中的吉他闪着光。配文只有两个字:新生。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星耀经纪公司的会议室里,大屏幕上正播放着楚天歌在仓库演出的视频。张经理盯着画面中失控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下,解约的理由足够充分了。”他关掉视频,调出一份新的艺人资料——那是一个长相酷似楚天歌的练习生,照片上的笑容完美得无可挑剔。
夜色渐深,五个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弄中。他们的笑声混着远处的车笛声,在潮湿的空气里久久回荡。对于楚天歌来说,这场暗夜突围,既是告别,也是新生。而等待着Open乐队的,将是更汹涌的风暴,和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