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停歇时,污浊早己消散。祭台边的水洼澄澈如镜,倒映着悬浮半空那具琉璃佛骨。金辉如液态月光流淌在每一寸剔透的骨骼上,将村民面上残留的惊惧与污血都照成透明的尘翳。
死寂中。
噗——一声异响。
在佛骨悬照的金影投落之地——祭台边缘一道被毒矿污水反复浸透、己然板结龟裂的泥缝深处——
一点柔弱的绿意骤然拱破泥壳!细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伸展,叶片嫩薄如蝉翼,顶端洁白小花苞轻颤着绽开!花瓣层叠如雪,花蕊沁出淡淡的金芒——赫然是达瓦腕间琉璃佛血的具现!
第一朵“清秽莲”破土时,老矿工扑通跪进泥里,泪滴灼烫:
“菩萨…是菩萨渡我等的毒!”
枯手扒开板结毒土,露出底下更密集的莲苗根系。颤巍巍捧起一簇缠绕白根的泥土,动作像供奉舍利。有人踉跄跑去水潭边——被毒矿蚀成褐色的死水边,竟也悄然浮起点点初绽的白莲!
“移花!”驼背的猎户低吼出声,生满老茧的手摔开长弓——咔嚓!那柄曾贯穿黑熊心脏的桦木弓裂成两段,“快!移栽!”人群如同解冻的蚁群涌向莲丛。老猎人甚至撕下皮袄衬里,裹着根苗护送到井台边。
***
领主蜷在熊皮里,嘴角不断涌出荧绿的毒血。
“碑…立碑…”
油尽灯枯的瞳孔盯着地牢湿壁。扈从按着他脱形的手腕,沾血的指尖抓向石壁——刺啦!指甲在粗粞石面刮出数道混着毒血的深痕。他在刻一个扭曲的禁字。
“猎……”血沫堵住他的喉咙,却用尽最后残力指天,又狠狠戳向心脏位置,“……此罪始……”
石屑混着黑血簌簌而下。禁猎碑三字终于歪斜显现时,他身躯猛地抽首,咽气时浑浊的眼珠依旧大睁着,倒映出地牢石窗漏进的一线天光。
***
移栽清秽莲的人群踏过水泽。猎户的铁靴陷入泥泞,忽然僵住——
泥土深处传来震动。
极轻,如同深埋的种籽被春风顶破。
嗡……低鸣自朽烂的树根、滴露的松针、幼狐舔食的花瓣间漫出,汇成同一道泛音。垂死时被达瓦拂过头顶的云雀倏然开口,啄音清越:
“揭…谛…”
像信号。虎啸顿转浑厚诵念,巨猿的捶胸竟化为钟磬般沉厚节拍:
“波罗…揭谛…”
嗡鸣越来越宏大!鹿角树枝如转经轮响,蛇鳞擦过石面若梵铃叮当,风穿过琉璃佛骨悬浮处发出箫管般的空灵长音……万籁编织成庄严音网。村民们舌底忽涌起陌生的音节,竟随声应和:
“波…罗僧…揭谛……”
森林深处,未被污染的溪水边。
第一朵清秽莲盛放于领主野坟前,莲瓣轻触粗粝的石碑基座——
共生契三字悄然浮现于歪斜的“禁猎碑”之侧。
琉璃佛骨的金辉温柔弥散,如月华笼罩山林。万千白莲在月光与水波间舒展旋转,如同大地绽放出最澄净的微笑。
森林之子化作琉璃佛骨后,因他的愿力迎来了一段和谐时期。但随着时间流转,天地间的因果又开始悄然变化。有一天,一道神秘的佛光穿越时空,将佛骨的灵性带到了民国初年。在一个宁静的小镇上,一户书香人家的妻子在梦中见到了这道佛光,之后便有了身孕,生下一子,取名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