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时,八爷府后巷飘来一阵甜腻的糖炒栗子香。三个挎着竹篮的小贩缩在墙角,竹篮里盖着的粗麻布下,藏着的却是寒光凛冽的柳叶刀。为首的汉子掀开衣襟,露出腰间刻着虎头暗纹的铜牌——正是粘杆处的令牌。
“子时三刻,府墙东南角。”领头人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朱漆大门上斑驳的铜钉。檐角鸱吻在夕阳下投下狰狞阴影,仿佛预示着今夜的不寻常。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铜鹤香炉青烟缭绕。雍正将密折狠狠摔在龙案上,黄绸奏折上“八爷府近日频繁宴请蒙古王公”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红。“图里琛!”他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的珐琅笔洗嗡嗡作响,“让粘杆处即刻动手,朕要知道胤禩到底在捣鼓什么!”
八爷府书房内,胤禩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袍。西洋进贡的鎏金烛台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案头摊着的《朱子家训》下压着半张泛黄的舆图,陕甘一带被朱砂重重圈起。“王爷,鄂伦岱大人到了。”管家的通报声惊破寂静,胤禩随手将舆图塞进紫檀木匣,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红痕。
夜幕如墨,粘杆处众人借着更夫梆子声掩护,悄无声息翻入八爷府。领头的黑衣汉子贴着墙根疾行,忽然停在一株老槐树下。树皮上三道交错的刻痕,正是前日探子留下的标记——密道入口就在此处。
他们撬开青石砖,腐木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地道里点着长明灯,昏黄的光晕中,墙面上的爪痕清晰可见,显然曾有人在此激烈搏斗。行至转角处,汉子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前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这批火器务必赶在雨季前送到宁夏!”鄂伦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迫,“马齐那老东西死守西安,只有断了他的火器补给......”
“慌什么?”胤禩的声音不紧不慢,“让他们打着准噶尔商人的旗号,从归化城绕路。”烛火摇曳间,他往香炉里添了块龙涎香饼,袅袅青烟瞬间掩盖住火药的刺鼻气息。
粘杆处众人屏息靠近,透过砖缝,看见鄂伦岱将一叠文书塞进檀木匣。汉子正要伸手,衣角却不慎勾住蛛网。“谁?”胤禩猛然转身,手中茶盏应声落地。
地道里顿时刀光闪烁。汉子甩出袖中软鞭缠住烛台,长明灯轰然坠地。黑暗中,粘杆处众人使出锁喉、点穴的绝技,与八爷府护院缠斗在一起。汉子趁机摸到檀木匣,踹开暗门夺路而逃,身后传来胤禩阴冷的怒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养心殿内,雍正攥着染血的密信,指节发白。信笺上“借道准噶尔,夹击西安”的字迹尚未干透,信纸边缘还残留着龙涎香的气味。“传张廷玉!”他将密信掷入火盆,跳动的火苗映得他面容狰狞,“拟旨,着马齐即刻彻查归化城商队!”
西安城总督府,马齐对着沙盘沉思。案头摆着粘杆处连夜送来的密报,红笔圈出的“归化城”三字格外醒目。“来人,传参将张彪。”他着先帝御赐的玉佩,“明日起,严查西北商道,但凡持有八爷府信物者......”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信使浑身浴血冲进大堂:“大人!叛军绕道固关,己截断粮草!”
马齐瞳孔骤缩。固关地势险要,是陕甘粮草转运的咽喉。他展开密报,目光落在“龙涎香”三字上,突然想起半月前缴获的叛军密信——信纸边缘同样残留着这种香气。“传令下去,所有粮草改走水路,经黄河运往西安。”他抓起令箭,“本督亲自镇守潼关!”
八爷府书房内,胤禩盯着满地狼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香炉里的龙涎香仍在燃烧,却掩不住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废物!”他一脚踢翻太师椅,“连几个粘杆处的狗奴才都对付不了!”
鄂伦岱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王爷,要不要......”
“派人盯着马齐的粮草运输。”胤禩捡起半截烛台,烛泪滴在手上也浑然不觉,“黄河汛期将至,只要在三门峡设伏......”他突然冷笑,“马齐啊马齐,这次看你还能撑多久!”
黄河岸边,马齐望着滔滔河水,眉头紧锁。船队己整装待发,船头插着的“陕甘总督”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身对张彪道:“每艘船安排十名死士,一旦遇袭,立即凿沉粮草。”
“大人!”张彪急道,“这些粮草可是西安城的命脉!”
“死士凿沉的,都是空船。”马齐从怀中掏出密信,“真正的粮草,己走祁连山小道。八爷想要断我补给,没那么容易。”他望向京城方向,目光如炬,“这场暗战,才刚刚开始。”
京城街头,图里琛带着粘杆处众人乔装成商贩,暗中监视八爷府动向。他望着府中飘出的缕缕青烟,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握紧了腰间短刃。突然,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前日从八爷府逃脱的鄂伦岱。
“跟上!”图里琛低声下令。一行人远远跟在鄂伦岱身后,看着他拐进一家不起眼的绸缎庄。片刻后,掌柜的从柜台下取出个油纸包,里面竟是几封用火漆封印的信件。
图里琛心头一震。这些信件若落入准噶尔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翻墙而入,瞬间制服店内守卫。掌柜的正要吞服毒药,被粘杆处汉子一把捏住下颌,“噗”地吐出一颗蜡丸。
蜡丸展开,竟是胤禩写给策妄阿拉布坦的亲笔信。图里琛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将信件收好。此刻的他明白,这不仅是扳倒八爷党的铁证,更是解西安之围的关键。
西安城上,马齐望着天边乌云密布,心中隐隐不安。黄河水位暴涨,三门峡河段暗流涌动。突然,探马来报:“大人!发现叛军船队!”
马齐举起千里镜,远处白帆点点,正是八爷党勾结的叛军。他冷笑一声,下令道:“放信号!”
刹那间,两岸伏兵西起,火箭如流星般射向敌船。叛军这才发现,所谓的粮草船全是引火的空壳。熊熊烈火映红了河面,马齐看着叛军在火海中挣扎,握紧了腰间佩剑。
然而,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八爷府书房内,胤禩收到前线败报,却不慌不忙地取出最后一道密令。“告诉他们,按B计划行事。”他望着墙上先帝御赐的“中正仁和”匾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马齐,这次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深夜的养心殿,雍正反复看着粘杆处送来的密信。胤禩通敌的证据确凿,他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老十三,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望向侍立一旁的胤祥,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胤祥跪地叩首:“西哥,国法不容情。但八弟毕竟是皇室宗亲......”
“国法不容情!”雍正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传旨,即刻查封八爷府,捉拿胤禩等人归案!”他望着窗外的残月,目光冰冷如霜,“西北的战火,也该平息了。”
西安城的夜色依旧深沉。马齐站在城头,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他知道,这场关乎大清存亡的暗战远未结束。风过处,他轻抚玉佩,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为了这片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他马齐,必将继续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中,坚守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