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河北地界时，阿杰的三轮摩托被一股干爽的风裹住。霞把丝巾系成蝴蝶结，指着远处层叠的山峦，那里的绿意比山东更浓郁些：“阿杰你看，那些山像不像披着绿毯子？”
阿杰点点头，轮胎碾过京承高速辅路的柏油路面，发出均匀的“沙沙”声。他想起在部队时学过的地理，承德地处燕山山脉，是清代皇家避暑胜地。“前面就是避暑山庄了，”他指了指导航，“清朝皇帝夏天都来这儿躲北京的酷暑。”
抵达承德市区时，正是午后。避暑山庄的宫墙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门前的狮子雕像被游人摸得发亮。阿杰把摩托停在停车场，霞立刻被门口卖糖画的摊位吸引，拉着阿杰不肯走：“阿杰，我要一条龙！”
糖画师傅是个戴毡帽的老汉，勺中的糖稀在石板上飞快游走，转眼间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就成型了。霞举着糖龙，笑得像个孩子，糖丝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阿杰你看，跟我小时候在老家买的一样！”
进入避暑山庄，迎面就是碧波荡漾的湖泊区。霞像只快活的小鸟，拉着阿杰在湖边奔跑，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阿杰，你看那座桥！”她指着远处的芝径云堤，“像不像把湖水分成了好几块？”
阿杰看着霞的背影，她的白裙子在绿树丛中飘动，突然想起在周庄时她蹲在双桥边看流水的样子。“慢点跑，别摔着。”他笑着提醒，自己却加快脚步跟上。
他们租了艘小船，在湖面上慢慢划行。霞抢过船桨，却差点把船划到岸边的芦苇丛里。“哈哈，阿杰你看，我会划船了！”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头发被风吹到脸上，却舍不得放手。
阿杰无奈地笑，接过船桨：“好好好，我们‘中年少女’最厉害了。”
“你说谁中年少女呢！”霞嗔怪地瞪他，却忍不住笑了，“不过这个称呼我喜欢，说明我心态年轻！”
船划到烟雨楼附近，霞突然压低声音：“阿杰，你说还珠格格是不是在这儿拍的？”
阿杰看着古色古香的楼阁，想起儿子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可能吧，这地方确实像皇宫。”
下船后，他们去了山区。阿杰背着水和零食，霞则拿着手机一路拍照，时而蹲在野花前拍蜜蜂，时而站在古树下让阿杰给她取景。“阿杰，你把我拍得瘦一点！”她对着镜头比划着，阿杰却故意把镜头往下移，拍下她沾满草屑的帆布鞋。
“陈杰！”霞追着他打，笑声在山林里回荡。阿杰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霞泛红的脸颊，心里一暖。多久没这样毫无顾忌地笑过了？自从遇见霞，他好像也找回了失落多年的少年心性。
傍晚，他们去了避暑山庄外的满族八大碗餐馆。霞一进门就被墙上的满族服饰吸引，非要拉着阿杰试穿。阿杰穿着深蓝色的马褂，霞则套上粉色的旗装，两人在镜子前笑得前仰后合。
“阿杰，你看你，像个地主老财！”霞指着他的马褂，上面还绣着花纹。
“你才像个格格呢，”阿杰看着霞旗装上的盘扣，“就是这旗头太重了吧？”
菜上来时，八大碗摆满了桌子——扒肉、鹿肉、酸菜白肉……霞拿起勺子就往阿杰碗里舀：“尝尝这个鹿肉，听说清朝皇帝都爱吃！”
阿杰咬了一口，肉质细嫩，带着酱汁的香甜。他看着霞吃得津津有味，突然说：“霞，等我们老了，也穿成这样拍婚纱照吧。”
霞愣了一下，随即红了脸：“都多大年纪了，还拍婚纱照？”
“多大年纪都能拍，”阿杰认真地说，“就穿满族服饰，在避暑山庄拍。”
霞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你得先减减肥，不然马褂扣不上。”
晚上，他们住在山庄附近的民宿，木质的阁楼带着淡淡的松香味。阿杰站在阳台上，看着避暑山庄的灯火，霞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在想什么？”
“在想我爸，”阿杰接过牛奶，“他以前总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看故宫、避暑山庄，可惜……”
霞握住他的手：“现在你来看了，还带着我，他肯定很高兴。”她指着远处的山峦，“你看那片星空，说不定你爸正在上面看着我们呢。”
阿杰看着星空，想起在洛阳洛河放下纸条时的释然，想起在青岛海边接到儿子电话时的喜悦。“嗯，”他点点头，“他肯定在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疯跑。”
霞被他逗笑了：“谁让你娶了个‘中年少女’呢！”
夜深了，阿杰和霞躺在阁楼的大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
“阿杰，”霞突然说，“你说人为什么要旅行？”
阿杰想了想：“以前觉得是为了看没看过的风景，现在觉得……是为了找到能一起看风景的人。”
霞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找到了吗？”
阿杰笑了，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找到了，就在我身边。”
第二天，他们去了外八庙中的普陀宗乘之庙，那是仿照拉萨布达拉宫建造的。霞看着宏伟的建筑群，忍不住感叹：“古人真厉害，这么远的地方都能仿造出来。”
在庙前的广场上，有卖民间手工艺品的摊位。霞在一个卖鬃人的摊位前停下，那些用彩纸和猪鬃做的小人，穿着戏服，煞是可爱。“阿杰，你看这个穆桂英！”她拿起一个扎着靠旗的鬃人，“像不像我昨天穿旗装的样子？”
阿杰看着鬃人精致的妆容，点点头：“像，都一样好看。”
摊主是个老艺人，见他们喜欢，便现场表演起来。他把鬃人放在铜盘上，用木棍敲击盘边，鬃人便随着节奏舞动起来。霞看得入神，忍不住跟着节奏拍手。
“姑娘，喜欢就拿一个吧，”老艺人笑着说，“这穆桂英，跟你一样泼辣能干。”
霞不好意思地笑了，挑了个穆桂英和一个杨宗保：“阿杰，我们一人一个，像不像我们？”
阿杰看着两个鬃人，穆桂英瞪着眼睛，杨宗保一脸憨厚，确实有点像他们。“嗯，”他付了钱，“以后摆在我们家的窗台上。”
离开承德时，阿杰的皮箱里多了两个鬃人和一包满族点心。霞把穆桂英鬃人挂在摩托的后视镜上，风吹过时，鬃人的靠旗轻轻晃动。
“阿杰，”霞看着前方的路，“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东北，”阿杰发动摩托，“去看雪乡，你不是一首想看雪吗？”
霞兴奋地拍手：“太好了！我要堆雪人，打雪仗！”
阿杰笑了，看着霞像孩子一样的雀跃，心里充满了暖意。他知道，承德的避暑山庄和“中年少女”的称呼，不仅是旅程中的一段插曲，更是他们感情的催化剂，让他明白，爱情无关年龄，只关乎两颗愿意一起疯、一起笑的心。
三轮摩托驶离承德，身后的避暑山庄渐渐远去，阿杰从后视镜里看见霞的笑脸，和后视镜上晃动的穆桂英鬃人。他知道，下一站的东北雪乡，将会有更多的惊喜和温暖等待着他们，而这段与“中年少女”的旅程，将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充满了笑声、感动和永不褪色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