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丙字队丁字什的营房,依旧是那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劣质油脂的浑浊气息。
三个月的光阴,并未给这深埋地下的洞穴带来多少改变,除了角落里那堆破烂的草垫上多了的一个磐石身影。
云澈盘膝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闭着双眼。
原本因长期饥饿和伤痛而显得过分苍白的皮肤,此刻透出一种如同打磨过的玉石般的光泽。
肌肉的线条在破烂囚衣下并不夸张虬结,却异常匀称流畅,蕴含着一种内敛的爆发力。
曾经断裂的锁骨处,早己愈合如初,甚至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营房中央,几个老兵围着一小堆劣质炭火,烤着几只不知从哪弄来的瘦小地鼠,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一股焦糊味。
“呸!真他娘的晦气!”
屠铁撕咬着一只烤得焦黑的地鼠腿,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钱禄那狗东西,越来越不是玩意儿!上个月饷钱扣了老子三成,说是要塞修缮!修他娘的鸟蛋!老子看他那身肥膘又厚了一圈!”
“屠哥,小声点…”
旁边一个老兵低声劝道,警惕地瞥了一眼营房入口方向,“让钱扒皮听见,又该找茬了。”
“听见?老子怕他个卵!”
屠铁把鼠骨头狠狠摔在地上,淬体七重的气息隐隐鼓荡,带着一丝煞气
“淬体六重的废物,仗着管点破东西,就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惹急了老子,找个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凶光毕露。
“屠哥威武!”
几个老兵连忙奉承。
屠铁满意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营房,最终落在角落里闭目打坐的云澈身上,那份轻蔑和不屑毫不掩饰,
“喂!那边那个装死的!说你呢云澈!”
他提高嗓门,声音在石洞里嗡嗡回响
“别他娘的整天跟个死人似的杵在那儿!老子这炭火快熄了,去!给老子再弄点柴火来!要干的!”
云澈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他看向屠铁,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
“不去?”
屠铁脸上的横肉一抖,站起身来,淬体七重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压了过去,如同沉重的山石,“老子的话不好使了?看来三个月没拾掇你,皮又痒了是吧?”
他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爆响,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营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老兵们抱着看戏的心态,几个新来的囚犯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云澈依旧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首到屠铁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体臭的气息喷到脸上。
“滚起来!”
屠铁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云澈的衣领!
就在那粗糙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衣领的刹那——
云澈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右手闪电般探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屠铁抓来的手腕脉门!五指如同钢钳,骤然发力!
“呃?!”
屠铁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手腕传来,如同被烧红的铁箍狠狠勒住,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
他淬体七重的力量,在这股沛然巨力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怎么可能?!
屠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想挣脱,想爆发罡气,但手腕脉门被死死扣住,气血瞬间被截断,一身力气竟提不起半分!
云澈扣着屠铁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随着他站起,一股远比屠铁更加深沉厚重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淬体七重!
而且绝非初入七重的虚浮!那气息沉凝如山,气血澎湃如潮!
整个营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那几个烤火的老兵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屠铁,此刻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被云澈扣住的手腕微微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一丝恐惧。
云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屠铁那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如同看一件死物。他扣着对方脉门的手,微微加力。
“咔吧…”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
屠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佝偻下去,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有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云澈松开了手。
屠铁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抱着剧痛的手腕,惊恐地看着云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澈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转身,径首走向营房角落堆放杂物的破木箱,从里面随意抽出几根还算干燥的木柴,然后走到炭火旁,在几个老兵惊恐畏惧的目光注视下,面无表情地将木柴丢进火堆。
火焰跳动了一下,映亮了他半边沉静的脸。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走回自己的角落,重新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整个过程,没有说一个字。
营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屠铁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所有看向云澈的目光,都彻底变了。不再是轻蔑和戏谑,而是深深的忌惮,甚至是畏惧。
力量!这就是力量带来的改变!无声,却足以碾碎一切轻蔑与挑衅!
“丙字队丁字什!全体集合!滚出来!立刻!马上!”
张彪那如同破锣般粗嘎的咆哮声,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急促和暴躁,猛地穿透营房厚重的石门,在甬道里炸响,嗡嗡的回音震得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营房内,刚刚被云澈震慑住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老兵们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丢掉手里的东西,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
新囚犯们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云澈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古井无波。他站起身,动作沉稳有力,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经过屠铁身边时,这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兵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着依旧剧痛的手腕,眼神躲闪,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