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暗河的水流裹着腐骨般的腥气，漫过陆伯阳的腰腹。
他背靠着暗河深处的嶙峋石壁，怀里小锦的尾鳍还在微微发抖，鳞片上沾着夜魇旗面刮擦的血痕。
“小锦？”他低头轻唤，指尖抚过她泛白的唇瓣。
小锦鲤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扯出个笑：“我...我只是被那黑雾呛到了。”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尾鳍拍打出的水花里浮着几星细碎的金鳞——那是她灵体受损的征兆。
陆伯阳喉结动了动。
他解下腰间的玉葫芦，倒出一滴混沌灵露喂进小锦口中。
灵露入喉的瞬间，小锦的鳞片泛起微光，尾鳍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这才将目光转向石台上的幽冥莲。
莲花正静静躺在半枚混沌珠碎片上，幽绿的脉络里流转着细若游丝的金芒。
方才在逃亡途中，这株莲的残识竟主动护主，用血脉化作光箭拖延夜魇——这让陆伯阳想起玄铁老翁曾说过的话：“归墟灵物多有灵智，你待它一分真心，它便还你十分机缘。”
“那莲灵的残识在复苏。”钓竿突然震动，玄铁老翁的声音从竿身传来，“幽冥莲乃归墟幽冥法则的具现，若能唤醒其完整灵识，或能窥见归墟核心秘密。”
陆伯阳的手指在钓竿上轻轻一叩：“需要怎么做？”
“钓魂术。”老翁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以钓钩刺入莲心，引动因果，钓出其深层记忆片段。
但要小心——灵体受创时强行钓魂，可能会激化其凶性。“
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粘稠。
陆伯阳望着莲花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裂痕，想起夜魇威胁要剥小锦鳞时，莲灵残识剧烈震颤的模样。
他攥紧钓竿，玄铁钓竿的金纹在掌心发烫：“它护过我们，当值得一试。”
钓钩从竿尖延伸而出，泛着淬过混沌气的幽光。
陆伯阳屏住呼吸，将钓钩轻轻抵住莲心。
指尖刚要发力，莲花突然剧烈摇晃，幽绿脉络里渗出缕缕黑雾——那是莲灵对外部侵入的抗拒。
“别怕。”他低声说，另一只手覆上莲瓣，“我不是要伤害你，是要帮你记起该记的。”
黑雾顿了顿，缓缓退入脉络深处。
钓钩刺入的瞬间，莲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波震得暗河石壁簌簌落石。
陆伯阳的识海突然被一道白光填满——那是莲灵的记忆。
画面里，归墟深处有座玉砌的宫殿，五位身着法袍的修士立在殿中。
为首的白须老者手持玄色令旗，声音如洪钟：“归墟乃洪荒屏障，我等五人立誓，生为守，死为护。”
镜头急转。
血月当空，白须老者的法袍被撕成碎片，他的胸口插着那柄玄色令旗——正是夜魇手中那面！
其余西位守护者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位红衣女子的魂魄被黑渊吞噬前，目光死死锁在白须老者脸上：“原来...是你引黑渊入归墟...”
画面戛然而止。
莲灵的哀鸣变成了呜咽，幽绿脉络里翻涌着浓重的怨毒。
暗河突然沸腾，无数黑色漩涡从河底升起，撞得石壁轰然开裂——这是幽冥之力暴动的征兆。
“糟了！”小锦扑过来拽陆伯阳的衣袖，“它要失控了！”
陆伯阳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觉到，莲灵的情绪正顺着钓钩往他识海里涌：不甘、悔恨、被背叛的剧痛。
他咬着牙将混沌珠碎片按在掌心，混沌气顺着钓钩反哺莲灵：“冷静！
你不是要复仇吗？
先稳住灵体！“
话音未落，暗河上方传来破风之声。
夜魇的黑雾左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他手持玄色令旗，身后跟着七八个巡守队员：“好个狡猾的小子，竟躲到暗河最深处！”他甩动令旗，旗面浮现出金色符文，“封魂咒，起！”
金色符文如毒蛇般钻入莲灵体内。
莲灵的呜咽变成嘶吼，幽绿脉络里的黑雾疯狂翻涌，竟要挣脱混沌珠碎片的束缚。
陆伯阳的识海被震得嗡嗡作响，他突然想起《垂钓天道录》里的“心钓术”——以钓钩勾住对方心神，引动其内心破绽。
“小锦，护好莲灵！”他大喝一声，钓竿骤然转向夜魇。
钓钩穿透黑雾，精准刺入夜魇的识海。
夜魇的动作猛地一滞，左眼的红光开始闪烁——他的识海里正浮现出白须老者的脸，浮现出当年他亲手将玄色令旗刺入红衣女子胸口的画面。
“不...不可能...”夜魇踉跄后退，令旗险些脱手，“那是...那是我最隐秘的记忆...你怎么会...”
“因为你心里有鬼。”陆伯阳咬着牙操控钓钩，额角的青筋暴起，“你背叛了守护者，却又不敢承认，所以才会对幽冥莲穷追不舍——你怕它记起真相。”
夜魇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狂吼一声，挥刀砍向自己的左臂：“给我滚出去！”鲜血溅在令旗上，金色符文瞬间暴涨，竟要反噬陆伯阳的识海。
千钧一发之际，莲灵的幽绿脉络里突然绽放出刺目金芒。
那是陆伯阳之前喂给它的混沌灵露在起作用。
莲灵的呜咽变成了清越的吟唱，一道淡金色的光波从莲心涌出，所过之处，夜魇的封魂咒符文纷纷碎裂，黑雾巡守队员的法袍上甚至冒出了青烟。
“这是...幽冥渡劫咒！”玄铁老翁的声音里带着震动，“当年五位守护者共创的净化之术，没想到会由它记起！”
光波裹着陆伯阳和小锦，将夜魇的攻击全部挡在外面。
莲灵的花瓣缓缓闭合，又缓缓展开，这次，花瓣中央浮现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幽绿内丹，内丹表面流转着混沌珠的金纹。
“我本是被背叛的守护者残魂所化。”莲灵的声音在陆伯阳识海里响起，带着少女的清润，“多谢你帮我记起真相。
现在，我愿与你共生，助你突破地仙极限。“
陆伯阳还未反应过来，幽绿内丹便融入了他的丹田。
刹那间，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那是地仙境界的桎梏。
混沌气、幽冥气、还有小锦之前喂他的灵露之力在丹田翻涌，最终汇聚成一枚流转着双色光华的内丹。
“这是...金仙？”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竟首接跨过天仙，迈入了金仙门槛。
小锦惊喜地扑进他怀里，尾鳍拍出的水花里全是细碎的金芒：“伯阳哥哥突破了！”
夜魇捂着流血的左臂，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不甘。
他狠狠瞪了陆伯阳一眼，挥手招呼巡守队员：“走！
这小子有幽冥莲护着，我们不是对手！“话音未落，便带着人消失在暗河深处。
暗河重新恢复平静。
陆伯阳摸着丹田处的幽绿内丹，又看了看石台上己经闭合的幽冥莲——此刻的莲花，花瓣上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纹，像是混沌珠的印记。
“接下来，该处理那些顺着异象找来的探子了。”玄铁老翁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赞许，“不过...你突破金仙的动静，怕是己经传到归墟外了。”
陆伯阳抬头望向暗河上方。
不知何时，那些被揉碎的星子更亮了，其中两簇格外耀眼——一簇泛着海蓝色，像是龙鳞的光泽；另一簇泛着古铜色，带着血脉沸腾般的灼热。
他握紧钓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暗河深处，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钟声里多了几分清越，像是在应和陆伯阳体内那枚双色内丹的震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