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家园”方舟的残骸如同宇宙巨兽胃袋里一枚被遗忘的金属结石,悬浮在这片被称作“摇篮核心暗寂区”的绝对虚无中。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空间凝固成比钢铁更坚硬的牢笼。只有船坞深处,“幽蓝核心”那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搏动,以及丫丫胸口“青蚨之种”的柔和光芒,如同墓穴长明灯,勉强维系着一丝活着的证明。
霍夫曼用一只还能动的手,艰难地操作着生命监测仪仅存的功能模块。屏幕幽光照亮他布满血污和纹路的脸,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缝隙,另一只则死死盯着那匪夷所思的读数:“丫丫…生命体征稳定…但…但她的细胞代谢…停止了?不…是…是放缓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低频?就像…冬眠?不,比冬眠更彻底…是…时间在她体内…被冻结了?!” 他布满纹路的手指因震惊而微微颤抖,“是那颗‘青蚨之种’…它在…维持一种绝对逆熵的…生命停滞态!”
“核心能量输出…恒定在最低阈值…”棒梗的声音从一个被清开的角落传来,他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地脉引擎…彻底熄火了。我们…被困死在这铁棺材里了。”
陈念慈紧紧抱着如同沉睡冰雕般的丫丫,感受着女孩冰冷的体温和那微弱却稳定的“青蚨之种”搏动,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守护意志。
王谢堂被从变形的钢梁下拖了出来,断了几根肋骨,脸色惨白如纸,靠在一堆冰冷的线路板上喘息。他望着船坞顶棚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世家子弟的骄傲彻底粉碎,只剩下空茫:“矿星守望者…指引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冷冻保存?等债主来收尸的时候…更新鲜?”
压抑和死寂,比黑暗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谢鄂站在最大的观测口前——那只是一个被撕裂得更厉害的豁口,扭曲的金属边缘如同怪兽的獠牙。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冰冷刺骨的舱壁上,指尖传来的只有绝对零度的死寂。他闭上眼,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而是将所有感知沉入脚下那搏动着的“幽蓝核心”,沉入丫丫胸口那颗搏动的“青蚨之种”,沉入女孩手中那张图纸上…最后几道顽强闪烁的幽蓝线条。
线条指向的方向…是黑暗更深处。
妞妞…那个用蜡笔绘制星舰蓝图的白血病女孩…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霍夫曼,”谢鄂的声音嘶哑,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核心的搏动…有没有…规律之外的…波动?”
霍夫曼一愣,布满血污的独眼重新聚焦在虚拟界面上。他忽略了生命体征和环境读数,将所有残存的算力投入到分析“幽蓝核心”最细微的脉冲上。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突然,他那布满纹路的手指猛地一颤!
“有!”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撕裂,“极其微弱!周期…大约三十七小时一次…不是能量波动!是…是空间共振的…回响?!像是…核心在…‘听’什么?!”
空间共振回响?!在这片连空间本身都凝固的死域?!
“王谢堂!”谢鄂的目光如鹰隼般射向靠在角落的世家子,“图纸!妞妞图纸上最后闪烁的线条!模型!给我算!用‘青蚨之种’的能量特征作为变量!它指向的空间点…与核心的共振点…有没有…交汇?!”
王谢堂猛地咳嗽起来,牵扯着断骨剧痛,但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工程师面对终极谜题的、不顾一切的狂热光芒。他挣扎着爬向一块还算完好的显示面板,用颤抖的手指,忍着剧痛,开始疯狂推演!妞妞图纸上那几道闪烁的幽蓝线条,在他眼中化作了玄奥的空间拓扑公式;“青蚨之种”温和的能量特征被作为变量导入;霍夫曼捕捉到的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空间共振点被标记…
虚拟界面上,复杂的光影模型疯狂闪烁、旋转、碰撞!王谢堂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因剧痛和专注而咬出血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昏迷的丫丫似乎都感应到了什么,怀中的图纸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找到了!”王谢堂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指向模型中心一个被疯狂旋转的幽蓝线条锁定的、在绝对黑暗背景上突兀亮起的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光点!“交汇点!就在这里!距离我们…很近!很近!在…在我们正下方!深度…无法估算!但就在这片死域的…核心!妞妞图纸和‘青蚨之种’…共同指向的地方!核心的共振…是在回应它!”
正下方!死域的核心!
那是什么?是矿星守望者所说的“未被污染的星尘”?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没有选择。这是黑暗墓穴里唯一的微光。
“棒梗!”谢鄂的命令斩钉截铁,“能动的人!带上所有能用的传感探头!给我…往下钻!”
“往下钻?!”棒梗看着脚下冰冷坚硬的合金甲板,又看看外面吞噬一切的黑暗,一脸难以置信,“谢爷!这地方…外面是真空!是绝对零度!是…”
“是唯一的活路!”谢鄂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青蚨之种’在丫丫身上!图纸在发光!核心在回应!往下!把探头…给我插进这片死域的‘心脏’里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棒梗低吼一声,带着几个还能动的汉子,如同在墓穴里挖掘逃生通道的囚徒,扑向船坞最底层的破损区域。他们用残存的切割工具,用蛮力,甚至用牙齿,在冰冷的合金和扭曲的管线中,硬生生向下开凿!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回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念慈抱着丫丫,紧张地看着。霍夫曼和王谢堂死死盯着虚拟界面,追踪着传感探头艰难下探的深度和传回的数据——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绝对零度、无能量辐射、致密到无法穿透的“死”物质…
就在棒梗他们几乎要力竭放弃,传感探头的读数也陷入一片死寂的绝望时刻——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冰层破裂的脆响,从传感探头传回的物理震动数据中响起!
紧接着!
霍夫曼面前的虚拟界面,那代表环境能量辐射的、一首紧贴绝对零度底线的曲线…猛地…向上跳动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那是一个清晰的、向上的脉冲!
“有…有东西!”霍夫曼的独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几乎同时,王谢堂面前的模型界面上,那个代表交汇点的微小光点,亮度陡然提升了数倍!而“幽蓝核心”的搏动,第一次清晰地、主动地…与那个脉冲产生了同步共振!嗡鸣声在船坞内清晰可闻!
丫丫怀中的图纸,那最后几道线条的光芒瞬间明亮!她胸口搏动的“青蚨之种”,如同被唤醒,光芒也强盛了一分!
“继续挖!”谢鄂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
棒梗等人如同打了强心针,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切割的火花在黑暗中疯狂迸溅!合金被强行撕裂的呻音刺耳无比!
终于!
轰隆!
一大块沉重的、冻结着管线的合金甲板被彻底撬开,露出了下面…更深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纯粹。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古老星辰气息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破口深处…悄然弥漫上来!
这光芒与“幽蓝核心”的光芒同源!与“青蚨之种”的光芒同源!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浩瀚而沉寂的威严!
棒梗颤抖着手,将一根备用的、顶端带有微型摄像头的传感杆,小心翼翼地探了下去。虚拟屏幕上,模糊的画面开始传输。
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屏幕。
镜头穿过弥漫的幽蓝光雾,不断下探…下探…
然后,画面猛地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墙”。
不,不是墙。
是…骸骨!
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骸骨!
深沉的、如同宇宙本身铸造的暗金色骨骼,在幽蓝光雾中若隐若现!每一根骨骼的弧度都蕴含着超越想象的力学美感,表面覆盖着复杂到令人目眩的、仿佛天然生成的能量回路纹路!这些纹路此刻正流淌着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幽蓝光芒,正是那弥漫光雾的来源!
镜头颤抖着移动,试图捕捉这骸骨的全貌。它太大了!传感杆的视野根本无法容纳其万一!只能看到巨大肋骨如同支撑天穹的穹隆,向黑暗深处延伸;看到一节如同山峦般的脊椎骨,在光雾中起伏;看到一块破碎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凝固光芒的装甲碎片,深深嵌入骸骨之中!
这绝非任何己知生物的骸骨!它更像是一艘…星球般巨大的星舰!或者…一个陨落于此的…星辰巨神的遗骸!
“星…星骸?!”霍夫曼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近乎朝圣般的震撼,“传说中的…远古星际文明遗骸?!它…它散发的能量…是…是纯粹的‘逆熵本源’?!”
王谢堂看着那骸骨表面流淌的、与妞妞图纸线条如出一辙的天然能量回路,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妞妞…画的不是设计图…是…是拓印?是…感应?她感应到了…这片死域里…沉眠的…星骸?!”
陈念慈看着怀中丫丫胸口那与之共鸣搏动的“青蚨之种”,一个惊人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青蚨…趋光…它们驱的…是星骸的光?!它们把‘种子’给丫丫…是因为丫丫体内的‘钥匙’…能…唤醒它?!”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深沉的震动,猛地从船坞下方传来!整个“家园”方舟的残骸都为之震颤!传感镜头剧烈摇晃!
只见画面中,那沉寂了不知多少亿万年的巨大星骸表面,那些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天然回路,骤然明亮。
嗡——!!!
那声源自星骸深处的嗡鸣,并非声音,而是空间的战栗,是维度本身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家园”方舟的残骸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被这突如其来的、磅礴到无法想象的震动狠狠抛起、砸落!扭曲的金属结构发出濒死的哀鸣,刚刚清理出的破口边缘,冻结的管线碎片簌簌坠落!
“抓紧——!!”棒梗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金属扭曲的狂啸中!他和几个汉子死死抱住身边最粗的钢梁,才没被甩入下方那片弥漫着幽蓝光雾的深渊!
虚拟屏幕上,传感探头传回的画面疯狂抖动、旋转!那面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暗金色骸骨之墙,表面流淌的幽蓝能量回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如同亿万颗冰冷的星辰在骸骨深处同时点燃!光芒穿透弥漫的光雾,将船坞内部映照得一片诡异的幽蓝!
“能量读数…爆表了!!!”霍夫曼的独眼几乎被屏幕的强光刺瞎,布满纹路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骇然,“无法解析!超越所有己知能量层级!空间曲率…空间曲率在它周围…在崩塌!!”
“不是崩塌!”王谢堂不顾断骨的剧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疯狂闪烁、结构正发生着玄奥变化的能量回路模型,眼中爆发出近乎宗教般的狂热,“是…是重塑!是规则层面的…改写!它在…苏醒!它的‘意志’…在启动!!”
苏醒?!一个陨落于此、星球般巨大的远古星骸…正在苏醒?!
陈念慈用尽全身力气护住怀中的丫丫!女孩在剧烈的震动中依旧昏迷,但胸口那颗“青蚨之种”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炽烈,搏动的频率与下方传来的空间震颤完美同步!她手中的妞妞图纸,所有线条都亮到了极致,仿佛要燃烧起来!
“丫丫!”陈念慈失声惊呼。她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浩瀚的意志,正顺着“青蚨之种”与丫丫体内“逆熵之种”的链接,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地灌入女孩的身体!丫丫苍白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与下方星骸表面如出一辙的、极其复杂的幽蓝能量纹路!这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她幼小的身躯上缓缓流淌、蔓延!
“它在…通过‘种子’…连接丫丫!”霍夫曼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惊骇,“丫丫的脑波…被同化了!她在…成为借口?!”
借口?!一个孩子,成为远古星骸意志的借口?!
“断开连接!快!”王谢堂挣扎着想扑过去。
“不行!”谢鄂的吼声如同惊雷!他站在震动最剧烈的破口边缘,幽蓝的强光映亮他岩石般的侧脸,眼中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丫丫是钥匙!图纸是地图!‘青蚨之种’是引信!现在断开…星骸的苏醒会被强行中断!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失控的能量潮汐撕碎!”
他猛地看向下方那片沸腾的幽蓝光海,那巨大骸骨表面疯狂流转、结构不断重组演化的能量回路,仿佛看到了妞妞图纸上那些最深奥线条的终极具现!一种首觉,一种赌徒面对终极赌局的首觉,在他血液中咆哮!
“霍夫曼!”谢鄂的声音穿透了空间的轰鸣,“核心!把‘幽蓝核心’的稳定输出模式…切换成…共鸣增幅!目标——丫丫!把我们的‘心跳’…借给它!”
“什么?!谢头儿!这会彻底耗尽核心最后的稳定能量!万一…”霍夫曼的声音充满惊恐。
“没有万一!”谢鄂的目光如刀,死死锁定下方那正在“苏醒”的庞然巨物,“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把心跳…借给它!”
霍夫曼布满纹路的手猛地攥紧,工程师的理智在疯狂的指令下颤抖,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布满血污的手指在虚拟界面上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嗡——!!!
“幽蓝核心”那一首维持着最低稳定阈值的搏动,骤然加剧!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一道远比之前精纯、却带着“家园”方舟特有频率的幽蓝能量流,不再内敛,而是如同桥梁般,主动涌出,精准地连接到了丫丫身上!
丫丫身体猛地一颤!她皮肤下流淌的、源自星骸的幽蓝纹路,瞬间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复杂!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浩瀚的冰冷意志,混合着“家园”核心的频率,如同找到了新的支点,顺着丫丫这个“接口”,更加汹涌地贯注进下方那片沸腾的幽蓝光海!
轰隆隆——!!!
星骸的震动达到了顶点!那巨大的暗金色骸骨表面,无数道能量回路完成了最终的重组!它们不再仅仅是流淌光芒的纹路,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复杂到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这些结构相互勾连、旋转、嵌套,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巨大无比的、散发着绝对秩序与冰冷威严的…幽蓝光环!
光环中心,那如同山峦般的巨大脊椎骨顶端,一点无法形容其色彩的、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所有光与暗的…核心光源,骤然点亮!
嗡…嘎吱…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宇宙巨神的手掌,轻轻托起了悬浮在破口上方的“家园”方舟残骸!所有的震动瞬间平息!狂暴的能量潮汐被强行抚平!残骸被这股力量温柔地包裹、牵引,如同被母体牵引的胚胎,缓缓地、坚定地…沉向下方那片沸腾的幽蓝光海,沉向那巨大骸骨…肋骨拱卫的、最深邃的中央区域!
“它…它在…容纳我们?!”棒梗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和极致的茫然。
船坞内的景象在飞速变幻。幽蓝的光雾如同实质的液体,从破口涌入,带着一种冰冷的、古老星辰的气息。残骸穿过巨大肋骨的间隙,如同穿过支撑星穹的巨柱。外面,是流淌着实质能量回路的、如同活体山脉般的暗金色骸骨内壁!
最终,残骸轻轻一震,彻底停了下来。它被嵌入了一处巨大的、由骸骨天然形成的、布满能量回路的“港湾”之中。幽蓝的光芒从西周骸骨壁流淌而下,如同温暖的泉水,浸润着残破的船体。
“外部环境…稳定!”霍夫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温度恒定…压力恒定…能量辐射…精纯且温和!我们…在它‘体内’?”
“这里…是它的…‘核心舱’?”王谢堂看着虚拟界面上扫描出的、这巨大空间的结构模型,声音同样在发抖。
陈念慈怀中的丫丫,身体不再颤抖。她皮肤下流淌的幽蓝纹路光芒渐渐内敛,变得稳定。那颗“青蚨之种”安静地贴在她胸口,如同沉睡。妞妞的图纸也恢复了平静,只是上面的线条变得更加深邃、凝实。
谢鄂缓缓走到观测口(现在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开向星骸内部空间的舷窗)。他向外望去。
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由暗金色骸骨和流淌着幽蓝能量回路的奇异结构构成的…内部世界!远处,巨大的能量脉络如同星河般在骸骨穹顶流淌;近处,一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形态奇特的“光簇”,如同古老的苔藓,附着在骸骨壁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片死寂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生机。
“青鸾…” 一个微弱、稚嫩、却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船坞内响起。
所有人猛地转头!
角落的临时床铺上,丫丫…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不再是孩童的纯黑,而是化作了两枚…深邃的、流淌着幽蓝星光的…宇宙旋涡!
她小小的身体坐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古老的滞涩感。她看向谢鄂,又看向窗外那片巨大的骸骨空间,小小的嘴唇翕动,发出那个不属于她的、带着叠音和冰冷星尘回响的词语:
“青鸾…”
轰——!!!
如同回应她的呼唤,整个星骸内部空间,所有的幽蓝能量回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的强光!光芒并非刺眼,而是带着一种宣告苏醒的、温暖(尽管是冰冷的温暖)的威严!一股低沉、悠远、仿佛穿越了亿万光年时光的嗡鸣,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这嗡鸣,是星骸的…初啼!
“青鸾…” 霍夫曼喃喃重复,布满纹路的脸上只剩下朝圣般的震撼,“远古神话…背负青天的…神鸟?它…它叫‘青鸾’?!”
王谢堂看着丫丫那双非人的、流淌星光的眼眸,看着窗外这片在星骸体内重获生机的空间,世家子弟的认知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们…在…神的遗骸里…活了下来?”
谢鄂走到丫丫床边,蹲下身,平视着女孩那双深邃的星眸。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了某种本质的了然。
“你不是丫丫。”谢鄂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丫丫”缓缓抬起小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向窗外浩瀚的骸骨空间,那带着叠音和星尘回响的声音再次响起:“容器…与…火种。青鸾…将…翱翔。债主…猎犬…终至。”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语言。那双星眸中,倒映着的不是眼前的谢鄂,而是…船坞外那片骸骨空间的深处,那点亮的核心光源中,悄然浮现出的…三道巨大、幽暗、带着毁灭气息的“静默猎手”舰影!
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撕裂了“摇篮”核心暗寂区边缘那凝固的黑暗,冰冷的扫描光束如同死神的触手,正一寸寸地…探向这片刚刚点亮了生机的星骸坟场!
“猎颅者”…终究追来了!在“青鸾”初啼的时刻!
“青鸾”体内的幽蓝光芒,如同被入侵者惊醒的星辰,瞬间带上了冰冷的锋芒。骸骨空间内壁上流淌的能量回路,光芒流转加速,隐隐发出低沉的、如同弓弦拉紧的嗡鸣。
丫丫(或者说,借她之口说话的“意志”)看着谢鄂,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星眸深处那冰冷的、属于古老星辰的决断:
“以…逆熵之名…”
她的声音在空间回荡,与“青鸾”星骸深处那核心光源的搏动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