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吹过甲板,陆昭站在船头,手指搭在腰间的匕首柄上。她望着后方逐渐逼近的三桅战船,嘴角没有一丝波动。
“他们追得真紧。”顾九站在舵轮旁,手稳如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陆昭低声说,“血牙不会放过我。”
阿粼攀在桅杆高处,双眼死死盯着敌舰动向。他个子瘦小,动作却异常敏捷,像只贴在帆布上的猫。
“两艘船之间不到三百步了!”他喊道,“他们的炮口己经对准我们!”
话音刚落,远处一声轰响,一颗石弹砸进海水里,溅起的浪花扑上梭鱼号的尾部。
“再往浅滩靠一点!”陆昭大喊。
顾九咬牙一扭舵轮,船身猛地一斜,几乎擦着水下礁石滑过。海水拍打在船底,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敌舰果然不敢跟得太近,稍稍减速,调整航线。
“他们在犹豫。”阿粼从桅杆滑下来,喘着气说,“但还是没打算退。”
“他们知道我们无路可逃。”陆昭眯起眼睛,“所以才敢步步紧逼。”
夜幕渐渐压下来,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被黑云吞没。鬼哭航道就在前方,海水颜色变得深沉,像是融化的墨汁。
“这里……真的有漩涡?”阿粼问。
“有的。”陆昭低头看着舱内摊开的海图,“而且不止一个。”
那张海图是她在鬼市一间废弃船舱里找到的,藏在一只青铜筒中。纸张泛黄,边缘破损,但在荧水母的微光下,仍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
“潮汐变化会影响漩涡的位置。”她指着图上一条弯曲的线,“现在正是涨潮时分,水流会把我们引向最危险的地方——但也同样会把他们带进去。”
顾九听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这丫头,真是疯了。”
“不是疯。”陆昭抬头看他,“是唯一的活路。”
敌舰终于进入航道,炮火开始密集轰炸。梭鱼号被迫加速,冲入更深的水域。
“他们发现不对劲了!”阿粼惊呼。
果然,敌舰忽然调转方向,试图撤离。但为时己晚,海面开始翻腾,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下方升起。
“来了。”陆昭轻声道。
她转身冲到船尾,拿起一支火药箭,点燃后用力射出。箭矢划破黑暗,在空中拖出一道红色轨迹,最终炸在敌舰侧翼,激起一片火光与混乱。
“他们以为是援军到了!”顾九大笑,“继续!”
第二支、第三支火药箭接连射出,全都精准命中敌舰不同部位。爆炸声此起彼伏,敌人彻底慌乱。
“切断缆绳!”陆昭下令。
几名船员立刻动手,几根主缆应声而断,梭鱼号仿佛失去控制般,首首朝着漩涡中心漂去。
敌舰果然中计,见状立刻加速追赶,生怕让猎物逃脱。
漩涡开始旋转,水面形成巨大的圆环,越收越紧。
“快了。”陆昭盯着水下的荧光水母群。它们原本散落在海面,此刻却被水流带动,聚成了一条发光的弧线。
那是信号。
“跳下去!”她突然对阿粼说。
阿粼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翻身跃入海中。他潜入水下,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波涛之下。
下一秒,敌舰传来一阵骚动。锚链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成了!”顾九大喝。
敌舰失去了固定点,完全陷入漩涡的引力范围。整艘船开始倾斜,甲板上的士兵尖叫着西散奔逃。
“他们完了。”陆昭语气平静。
漩涡彻底成型,如同一张巨口,将敌舰一点点吞噬。木板碎裂声、人声惨叫、金属撞击声混杂在一起,撕扯着黑夜。
“你们这些畜生……”她喃喃自语,“也该尝尝被人追杀的滋味了。”
敌舰终于沉没,漩涡也随之缓缓平息。
海面恢复平静,只剩几块浮木和破碎的旗帜在水面上漂荡。
“结束了?”有人问。
“还没。”陆昭摇头,“这只是开始。”
她弯腰捡起一块从敌舰上飘来的碎片,上面刻着几个字:赤鲨旧货。
她认得这个标记。
“看来,我们之前缴获的火药……果然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她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得不错,丫头。”
阿粼也爬上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看到了。”他说,“下面还有人……被锁着。”
“囚犯?”陆昭皱眉。
“应该是失踪的流民。”阿粼咬牙,“但他们还活着。”
陆昭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手中那片残木。
“下次见面,我们就不只是逃命了。”她说,“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风暴过后,海上只剩下梭鱼号孤零零地漂浮。
“回航吧。”顾九说。
陆昭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站在船头,望着远方依旧漆黑的海面,心中清楚,这一战虽胜,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她摸了摸腰间匕首,指尖触碰到刀柄上的一道旧痕。
那是她亲手刻下的痕迹。
也是她留给所有敌人的警告。
就在这时,阿粼忽然开口:“你知道吗?刚才在水下……我听到有个声音。”
陆昭回头看他。
“什么声音?”
“像是……某种古老的歌声。”阿粼迟疑地说,“不属于这个世界。”
陆昭心头一震。
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头。
“回去再说。”
海风吹拂,带着未知的气息。
而在海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