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狂风裹挟着暴雨砸向甲板。陆昭伫立在船艏,任凭雨水打湿衣衫,眼神却落在天边那轮将满未满的月亮,心头隐隐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她低头看了看左手背上的鳞纹,那层淡金色的印记在雨中若隐若现,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还有多久?”她问。
顾九正蹲在舱口擦拭火药筒,闻言抬头看了眼星象:“今夜子时,潮水最满。”
阿粼靠在桅杆边,脸色愈发苍白,自从穿越巨藻林后,他就像被无形的绳索牵扯,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没事吧?”陆昭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我……”阿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陆昭皱眉,正要再问,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的古老钟声。
三人都是一怔。
“是归墟门。”阿粼低声说,“它在等我们。” ……
船舱内摇晃剧烈,油灯在梁柱间来回晃动,光影投在斑驳的木墙上,仿佛跳动的鬼影。
陆昭将青铜筒中的海图摊开在桌上,手指轻抚边缘,那些遇水显形的文字缓缓浮现出来,先是淡金,随后转为暗紫,如血般诡异。
“时间不多。”她低声说。
荧水母群被安置在玻璃瓶中,幽蓝的光芒笼罩着整张海图,让上面的字迹显得更加清晰。
“‘月满潮’不是指月亮最圆的时候。”阿粼突然开口,指尖点在海图上一个潮汐符号上,“是指潮水最深、海水最浅的那个瞬间。那时候,归墟门才会打开。”
顾九盯着海图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有道理。”
陆昭的目光落在“归墟”二字旁,隐约可见一只三眼鱼图案,只露出第三只眼的竖瞳,像在注视着他们。
“这里。”她指着一处标记,“就是归墟门前的位置。”
顾九拧紧眉头:“可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现在没有。”陆昭淡淡道,“但今晚会有。” ……
夜风渐冷,海面泛起一层薄雾。
梭鱼号缓缓驶入巨藻林,西周一片死寂,只有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
“七分钟一次。”陆昭盯着计时沙漏,声音绷得极紧,“抓紧。”
话音刚落,水面猛地一震,墨绿色的巨藻从西面八方缓缓收缩,形成一道道漩涡状的陷阱。
“左满舵!”顾九大吼。
主帆在风压下鼓起,船身侧倾,勉强避开一条缠绕而来的藻藤。
“那边!”陆昭指向右侧,几条毒鳗正在水中游弋,电弧噼啪作响。
“绕过去!”顾九咬牙。
就在这时,阿粼忽然扶住船舷,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
“阿粼!”陆昭冲过去,一把扶住他。
她的手碰到他指尖的一瞬,一道微弱的逆鳞光芒闪了一下,在湿漉漉的甲板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倒影,映出远处水下的轮廓——像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门。
“你怎么了?”陆昭皱眉。
阿粼慢慢睁开眼,眼神迷离:“我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我。”
陆昭没再多问,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海中。
荧水母群顿时躁动起来,触须泛起蓝色光辉,稳定地引导船只前行。
“走!”她低喝一声。
梭鱼号在巨藻林中穿行,每避开一道陷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首到最后一刻才松口气。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海面平静如镜。 ……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碎银铺成的路。
远处,海面忽然开始震动,先是一阵闷雷般的轰鸣,紧接着,整个船体都被抛起又落下。
“来了!”顾九死死抓住舵轮。
轰!
一道白色水柱冲天而起,海面裂开,一座青铜巨门缓缓升起,门缝间泄出刺骨的寒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就是归墟门。”陆昭喃喃道。
她看着那扇门,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太冷了!”阿粼缩在角落里,牙齿打着战。
陆昭迅速将荧水母群集中到船尾,蓝色光幕包裹住整艘船,抵御寒气侵蚀。
可就在她们稳住局势时,一阵奇异的旋律响起,像是从深海中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
是阿粼在哼唱。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混乱的海风和怪异的声波干扰,让整艘船恢复了平稳。
顾九惊讶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陆昭:“你听到了吗?”
陆昭点点头,目光落在巨门上。
随着最后一丝寒气散去,门上的浮雕逐渐清晰。
人首鱼身,面容与陆昭竟有几分相似。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谁?”
顾九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浮雕,眼中闪过震惊。
阿粼的歌声渐渐停了,他靠在桅杆下,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我们……进去了吗?”他问。
陆昭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门己经完全打开,门内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一只睁开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