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也是我为智穹广告服务整整十年的纪念日。
更是我35岁的第一天。
然后,我收到了裁员通知。
没有预兆,没有沟通,只有一封冷冰冰的、由HR王莉发来的邮件。
主题是“关于组织架构优化及岗位迭代的通知”。
邮件内容很官方,感谢我十年来的辛勤付出,祝我未来前程似锦。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
我坐在品牌总监的位置上,看着电脑屏幕,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系统开的恶劣玩笑。
我连续三年绩效A。
上个季度,我主导的“星尘计划”刚刚为公司拿下了年度金奖,带来了三千万的新增营收。
我怎么会被裁?
“林总监,王总监请您去一下会议室。”
助理小雅的声音怯生生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看到她手里抱着一个纸箱,是我昨天才让她去仓库领的,准备存放即将归档的“星尘计划”纸质资料。
现在,它要用来装我的个人物品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站起身。
路过我的工位时,我的目光凝固了。
原本摆放着绿萝盆栽的桌角,不知何时上了一束褪色的塑料假花。
花瓣边缘卷曲,积着灰尘,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我走进会议室。
人力总监王莉坐在长桌对面,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
她比我大十岁,保养得宜,妆容精致,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林薇,来了,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姿态熟稔,仿佛我们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周会。
“王总,这封邮件是什么意思?”
我开门见山,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王莉推过来一份文件,是离职协议。
“公司呢,最近在进行业务迭代,你也知道,互联网广告这个行业,变化太快了。”
“我们需要更有活力的管理者,带领团队去探索新的领域。”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更有活力?
我才35岁,不是75岁。
我的目光落在协议的某一页,上面用加粗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本人自愿放弃任职期间可能产生的生育津贴及相关权益。”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原来症结在这里。
我和丈夫备孕三年,全公司都知道。
上个月,我还因为要去医院做检查,跟她请过半天假。
“活力”是假,嫌我年龄大,怕我怀孕休产假才是真。
“王总,我上个季度的绩效是A,我的团队业绩是全公司第一。”
我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属于正常逻辑的缝隙。
“公司裁掉我,合法吗?”
王莉的笑容淡了些,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林薇,我们是协议解除劳动合同,公司会给你N+1的补偿,很厚道了。”
“你是个聪明人,没必要闹得太难看,对你以后找工作也没好处。”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
“至于你的工作,”她顿了顿,“公司己经有了安排。”
她口中的“安排”,在我回到办公室时,就见到了。
一个年轻的男孩,坐在我的椅子上,双腿翘在我的办公桌上。
他穿着潮牌T恤,头发染成张扬的亚麻色,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正在用我的电脑,飞快地浏览着我整理了三个月的客户数据。
见我进来,他连身都懒得起,只是抬了抬眼皮。
“你就是林薇?”
他的语气轻佻,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
“我是陈锐,新来的品牌总监。”
陈锐。
我记起来了,CEO张总的亲外甥,上个月刚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
一个22岁的实习生,取代了一个35岁的资深总监。
这就是王莉口中的“业务迭代”和“更有活力的管理者”。
荒谬得像一场闹剧。
我的十年,我的心血,我的全部专业积累,在这一刻,被“关系”二字击得粉碎。
助理小雅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小声对我说:“林总……对不起,是他们让我……”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她。
我走向办公桌,看着陈锐。
“请你把脚从我的桌子上拿下去。”
陈锐嗤笑一声,但还是慢悠悠地放下了腿。
“行吧,前任总监。”他刻意加重了“前任”两个字。
“王总监让我来跟你做交接,不过我看你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交接的价值。”
他说着,随手拿起我桌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客户分析报告。
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为下个季度的投放策略准备的。
我下意识地想去抢回来。
可他的动作更快。
他拿着那份报告,走到办公室角落的碎纸机旁,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它塞了进去。
“嗤——”
刺耳的声响,像是一把电锯,割开了我的理智。
碎纸机贪婪地吞噬着我的心血,吐出一条条不成形状的纸屑。
“这种老古董数据,还留着污染服务器吗?”
陈锐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林总监,哦不,林女士。”
“你的时代,结束了。”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我丈夫周明发来的微信。
不是生日祝福。
而是一条转发的语音。
点开,是我婆婆尖利的声音。
“薇薇啊,我刚听你张阿姨说了,他们单位那个张科长的夫人,为了保胎,都西十多岁的人了,前两天去医院把输卵管给切了!医生说这样成功率高!你看看人家,为了孩子多有诚意!你要学学人家啊!”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是云州市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空气的玻璃罐,西周是冰冷坚硬的壁垒,内部是濒临爆炸的真空。
生日当天。
我失去了我的事业,被一个关系户羞辱。
现在,我的家庭,我那个所谓的丈夫和婆婆,正在用最恶毒的方式,提醒我作为一个“待孕”高龄女性的“原罪”。
他们,都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