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里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沙沙……”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
几秒钟后，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的声音。
“……以上就是‘星尘计划’第三阶段的全部汇报内容。目前各项数据均高于预期，如果能按照原计划投入资源，我有信心在下个季度，将品牌声量再提升百分之三十。”
这是上周汇报时的录音。
我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沉稳，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而现在，说出这番话的人，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躲在这个廉价的酒店房间里。
巨大的讽刺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忍住不适，继续听下去。
录音里，我汇报结束后，响起了陈锐的声音。
“辛苦了，林总监。方案很完美，我和王总监都很满意。”
他的声音温和，礼貌，听起来无懈可击。
就是这个声音，在今天上午，宣布了我的“死刑”。
接着，是我离开会议室时，拉动椅子的声音，和关门的声音。
我以为录音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正准备关掉，录音笔里，却再次传来了声音。
这次，是王莉。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耐烦。
“行了，人都走了，别演了，外甥。”
外甥？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莉叫陈锐……外甥？
那个我一首以为是靠着海外履历空降的，彬彬有礼的集团副总裁，竟然是王莉的外甥？
他们在我面前，一首以平级的同事相称，从未露过半点马脚！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紧接着，陈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算计。
“姨妈，急什么。戏总要做全套。”
“你确定都安排好了？别到时候出了岔子，让我姑姑难做。”
姑姑？
能让陈锐叫姑姑，又能让王莉这个级别的总监俯首帖耳的……
沈曼！
智穹广告的总裁夫人！
那个站在百叶窗后，戴着珍珠耳环的女人！
原来，他们是这样一层盘根错错的裙带关系！
我死死地攥住录音笔，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王莉是沈曼的闺蜜，陈锐是沈曼的外甥。
他们三个人，构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
而我，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全凭业绩坐到品牌总监位置上的人，在他们眼里，恐怕早就成了眼中钉。
录音还在继续。
王莉冷笑了一声。
“放心吧。人证物证，早就准备齐了。那个所谓的‘行贿’文件夹，我己经让技术部的人做好了，创建时间、修改记录，都指向她的电脑IP。”
“至于她自己……哼，一个35岁，备孕几年都生不出来的老女人，本身就是公司的‘高风险资产’。”
“我看了她上个月的体检报告，促黄体生成素那一项有点偏高。你明天让行政人事部发个通知，就说为了响应集团‘关爱员工’的号召，要重新评估所有中层的‘员工活力’。”
“你就拿着这份报告，在会上做文章。就说她内分泌失调，情绪不稳定，己经严重影响到了工作状态和判断力。”
“一个‘身体有病’、‘私德有亏’的员工，被辞退，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陈锐的声音带着笑意。
“姨妈，还是你想得周到。用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来攻击她，她就算想反驳，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叫什么？釜底抽薪。”
王莉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对付这种有点能力但没背景的女人，就得用这种办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等她滚蛋了，品牌总监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你那个叫刘婷婷的小女朋友，不是一首想进智穹吗？正好。”
“一举两得。”
“……”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
我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我个人的清洗。
他们利用我的体检报告，歪曲事实，给我贴上“身体有病”、“情绪不稳”的标签。
他们伪造证据，构陷我“收受贿赂”、“窃取机密”。
他们一步一步，滴水不漏，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目的，竟然只是为了给陈锐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小女朋友，腾出一个位置。
多么荒唐！
多么恶毒！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那股被压抑在心底的，被我用理智强行摁住的怒火，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我以为我挡了谁的路，成了谁立威的祭品。
现在我才明白，在他们眼里，我甚至连“祭品”都算不上。
我只是他们为了达到某个卑劣目的，随手可以碾死的，一只蚂蚁。
我的十年。
我的事业。
我的尊严。
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我拿起录音笔，像抓住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它烫得我手心生疼，却也给了我一丝冰冷的，复仇的力量。
王莉，陈锐，沈曼。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名字。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己经亮起，将夜空染成一片虚假的繁华。
我对着那片虚假的繁华，无声地笑了。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
有了这个录音笔。
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我拿出手机，正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楠。
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
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