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地下蔓延，像无数只钟表在同时上弦。
林小满跟着声音往深处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岩壁，上面开始出现模糊的壁画——画着子巷的居民在老槐树下纳凉，孩子们围着弹珠摊打闹，秀兰站在布庄门口，手里举着朵兰花，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些画……是新的。”周明城伸手摸了摸壁画，指尖沾了点湿泥，“像是刚画上去的，颜料还没干。”
陈雨桐的速写本突然发烫，她翻开本子，发现新的一页自动浮现出和壁画一样的场景，只是画里的人都没有脸，像被雾气蒙住了。“是记忆幻境。”女孩的声音发颤，“秀兰的日记里写过，弹珠能让人看见过去，但也会让人分不清真假。”
话音刚落，林小满口袋里的弹珠突然滚了出来，在地上转了个圈，发出“叮咚”的脆响。光圈从弹珠里散开，笼罩住整个通道，壁画上的人突然动了起来——纳凉的街坊摇起了蒲扇，孩子的弹珠在地上滚出串串火星，秀兰举着兰花朝他们走来，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别碰光圈！”顾伯突然喊道，铜镊子在手里捏得发白，“这是影祟设的陷阱，进去了就会被困在别人的记忆里！”
但己经晚了。赵晓阳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颗灰绿色的弹珠，正发出幽幽的光，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弹珠，整个人就被光圈吸了进去。
“赵哥！”林小满伸手去拉，只抓到一片空气。光圈里，赵晓阳的身影变得模糊，他站在子巷的弹珠摊前，正和个梳羊角辫的女孩说话，脸上带着她从没见过的温柔。
“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陈雨桐急得快哭了，速写本上赵晓阳的轮廓正在变淡，像要融进幻境里。
周明城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话：“弹珠有双生，一颗藏记忆，一颗锁执念。”他指着林小满掉在地上的弹珠，“你的弹珠是‘钥匙’，能打开记忆；赵晓阳碰的那颗是‘锁’，会把人困在最执念的瞬间。”
幻境里的赵晓阳正把一颗玻璃弹珠递给女孩：“小雅，等哥攒够钱，就带你来看子巷的兰花，比老家的好看十倍。”女孩接过弹珠，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正是陈雨桐画过的赵晓雅。
现实中的赵晓阳突然浑身抽搐，额头上冒出冷汗，嘴里喃喃着：“小雅，别走……哥错了……”他胳膊上的旧伤疤又开始泛出灰绿色，像要重新裂开。
“他在后悔！”苏桂芬突然明白，“他总说没照顾好妹妹，这是他心里的结，影祟在利用这个困住他！”
林小满捡起自己的弹珠，光圈突然变亮，照得幻境里的场景一阵扭曲。她看见女孩接过弹珠后，突然倒在地上，脸色发青——是小雅发病的样子，赵晓阳抱着她往巷口跑，弹珠从女孩手里滚出来，掉进了排水沟。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妹妹拿着弹珠！”林小满喊道，举起自己的弹珠对着幻境，“赵哥！你后来救了小雅！她现在好好的，还等着看老街的兰花呢！”
弹珠的光穿透幻境，照在赵晓阳脸上。他猛地停住抽搐，眼神渐渐清明，幻境里的他也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现实的方向，像是听到了林小满的话。
“小雅……”赵晓阳喃喃着，突然从幻境里挣脱出来，摔在地上，浑身冷汗，“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影祟想让我困在后悔里，忘了我现在要做的事。”
林小满刚松了口气，通道深处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像齿轮卡住了。岩壁上的壁画开始褪色，秀兰的身影变得模糊，手里的兰花慢慢枯萎，最后化作灰绿色的粉末，被风吹散。
“它在毁掉记忆的载体！”顾伯指着通道尽头，那里的黑暗中隐约有红光闪烁，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影核就在前面，它在靠吞噬记忆变强！”
周明城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只有一张照片：李默站在一个巨大的齿轮装置前，手里举着颗灰绿色的弹珠，背景里的岩壁上刻着“记忆守恒”西个字，和日记里的装置一模一样。
“他在等我们。”周明城把照片给众人看，“这不是陷阱，是邀请。”
陈雨桐的速写本自动翻到最后一页，画着通道尽头的景象：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嵌着子巷的齿轮，周围摆着七颗弹珠，李默站在齿轮旁，正对着他们笑，而他的影子里，藏着个影祟的轮廓。
“他和影祟合谋了。”林小满握紧弹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但他需要我们手里的‘钥匙’才能启动装置。”
顾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齿轮——锈迹斑斑，却能看出和主街铜齿轮的纹路完全吻合。“这是秀兰留给我的，”老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说如果子巷的齿轮启动，就把这半块嵌进去，让两条街的记忆连起来，影祟就再也无法分裂它们。”
通道深处的红光越来越亮，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刺耳，像是在催促。赵晓阳捡起地上的铁锹，伤疤的颜色己经褪去：“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总得去会会。”
林小满最后看了眼岩壁上褪色的壁画，秀兰的身影己经消失了，只留下朵淡淡的兰花印记。她把弹珠塞进帆布包，和顾伯的半块齿轮放在一起，突然明白：记忆从来不是用来困住人的，而是让人带着过去的力量，往前走。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照亮通往石室的最后一段路。红光在尽头跳动，像一团等待被点燃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