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缸里的铁皮牌,让赵晓阳在修物铺待了整整一个下午。
“这是我爸的矿牌!”赵晓阳着牌上的“赵”字,指腹蹭过边缘的磨损处,“我妈说,我爸失踪那天,就戴着这牌子去矿上了。他总说‘矿牌在,人就在’,没想到……”
老王头把矿牌放在放大镜下,发现背面刻着个极小的符号——和父亲工具包上的“永记商行·记忆载体专用标记”几乎一样,只是下面多了道竖线,像个未写完的“工”字。
“这是‘载体工匠’的等级标记。”老王头翻出父亲的笔记,里面有张手绘的标记图,“一道竖线是‘初级工匠’,负责收集普通物件;两道是‘中级’,能处理带执念的载体;三道……是能接触影核碎片的‘高级工匠’。你爸是初级,我父亲是中级。”
林小满的玉佩突然对着矿牌亮起金光,映出段模糊的记忆:矿脉入口的值班室里,赵建国正把搪瓷缸塞进抽屉,缸里装着几块记忆石碎片,他对着空气说“这批载体太邪门,孩子们的弹珠里全是哭喊声,我得想办法送出去”。窗外,有个穿西装的人影闪过,是永记商行的老板。
“我爸在偷偷转移被污染的记忆载体!”赵晓阳的声音发颤,“他不是在帮商行做事,是在反抗他们!”
陈雨桐的速写本上,此刻画出了更惊人的画面:赵建国抱着个麻袋跑出矿场,里面装着十几个铁皮盒(和赵晓阳家的一模一样),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他跑到老槐树下,把麻袋埋进树根,用搪瓷缸压在上面,缸底刻着“子巷老王头收”——正是苏桂芬送来的这个搪瓷缸。
“他是想把载体交给您父亲!”林小满看向老王头,“您父亲当时己经离开商行,是他能信任的人!”
老王头突然想起,父亲三十年前确实在老槐树下挖出过一个麻袋,当时他以为是废品,就让父亲扔了。“我……我居然亲手扔了证据!”老王头的声音带着懊悔,“难怪父亲后来总对着槐树发呆,他是在自责没护住你爸!”
赵晓阳却摇了摇头,拿起搪瓷缸:“不,我爸没白死。您看这缸底的刻字,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特意把线索留给我们。”缸底除了“子巷老王头收”,还有串数字:“三槐五石,月上中天”。
“三棵槐树?五块石头?”林小满看向窗外的老槐树,子巷里只有这一棵老槐树,旁边倒有五块青石板,是街坊们下棋用的。
当晚月升到中天时,几人来到老槐树下。赵晓阳按照数字的提示,在第三块青石板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个硬物——是个生锈的铁盒,里面装着本赵建国的工作日记。
日记里记着永记商行的秘密:他们从民国三十五年开始,用孩童的玩具(弹珠、铁皮盒等)作为“记忆载体”,收集纯粹的执念,再用这些执念喂养影核,让影核变得更“听话”。赵建国在日记里写:“老板说这是为了‘控制影核’,可我看到那些载体里的哭喊声,像有无数孩子在里面求救……”
最后一页的日期,正是赵建国失踪那天:“今天要把最后一批载体转移给王敬之,若我没回来,让晓阳记住——永记商行的地下室,藏着他们处理载体的机器,毁掉它,才能让孩子们的执念安息。”
“地下室……”老王头突然想起父亲提过,永记商行旧址的地基下,有个废弃的地下室,当年是“载体处理车间”。
赵晓阳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眼里闪着光:“爸,我找到您留下的话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这时,老槐树突然落下几片叶子,轻轻盖在铁盒上,像在安抚。老王头看着父亲工具包上的标记,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的沉默——不是懦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留在子巷开修物铺,既是赎罪,也是在等一个能揭开真相的人。
“明天,去永记商行旧址。”老王头把工具包甩在肩上,铜螺丝刀在包里发出轻响,“你爸没完成的事,咱们替他了。”
林小满摸着胸口的玉佩,它正微微发烫,像在呼应着那些藏在老物件里的勇气。她知道,这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终于要在这个月夜,重见天日了。
修物铺的灯亮到后半夜,老王头在父亲的笔记上写下新的一页,标题是“未完成的约定”,下面画着两个并排的标记——一个是父亲的中级工匠标记,一个是赵建国的初级标记,像两个并肩前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