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生无灵根

沈云又一次从那个纠缠不休的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落枫镇广场，人声鼎沸，挤满了从西野八乡涌来的孩童和他们的家人，只为那一年一度的灵根测试。他也裹挟在人潮里，目光死死钉在广场中央那个瘦削的身影上——玄霄门的仙人，黄途。

只见黄途袍袖轻拂，一枚古拙的石球便凭空出现在石台之上。孩童们排成长龙，依次上前，将小小的手掌按上那冰凉的石面。一个，又一个……石球沉寂如死，毫无波澜。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在失望中黯淡，垂头丧气地没入人群。

忽然，人群微微骚动。秀水村的韩林昂首阔步走出，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他那位五年前测出灵根的兄长，曾是轰动十里八乡的传奇。

沈云屏住呼吸，眼珠死死盯着广场中心的韩林。只见韩林的手掌甫一贴上石球，不过半息之间，那沉寂的古朴石球竟陡然焕发出金、蓝、红三色辉光！

黄途仙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招手让韩林立于身后。

紧接着，同村的王大虎上前，石球亮起绿、红、黄三色光芒，同样被留下。轮到姜芽时，石球刚泛起纯净的水蓝光晕，黄途便迅疾打断，将她藏在了自己身后。

终于，轮到他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颤抖着伸出胳膊，指尖触上石球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冰凉首钻心底。时间仿佛凝固，漫长如三生三世。

一息……两息……三息……

石球依旧死寂，灰扑扑的，如同他沉入谷底的希望。

“无灵根，下一个。”黄途的声音毫无波澜，冰冷的宣判刺入耳膜。

“果然是个废物！”王大虎尖刻的嘲笑随之炸响，夹杂着西周零星的、令人窒息的哄笑。

“废物……废物……废物……”脑中回响着这个声音，不断循环，不断放大。

沈云猛地从冰冷的草席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破败土屋的缝隙里，渗入几缕惨淡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瘦削、惊魂未定的脸。白日那窒息般的绝望和噬骨的屈辱，依旧沉沉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几乎是本能地，他的手探入怀中，紧紧攥住了那件物事——一块边缘参差、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残破玉牌。这是他早己消失无踪的父母，留在这冰冷世间、唯一证明他并非完全孤儿的凭证。

冰凉的玉质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他无意识地着玉牌上早己模糊不清的纹路，口中喃喃：“仙人……灵根……”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几乎将他彻底吞没。

“当不了仙人，当个江湖侠客也挺好，快意恩仇，逍遥自在！”这念头像黑暗中迸溅的一点微弱火星，骤然闪现。然而现实的冷水立刻浇下——他这豆芽菜般的羸弱身板，连村里的恶犬都斗不过，谈何仗剑天涯？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几乎掐灭最后一丝火星时——

指腹下紧贴的玉牌，竟传来一丝异样的温热！

沈云浑身一僵，猛地低头看去。

幽暗的土屋里，只有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惨淡洒落。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那布满狰狞裂纹的玉牌，竟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朦胧、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更令他心跳骤停的是，那裂纹的走向在光晕中仿佛活了过来，隐隐交织、延伸，明确指向一个方位——

青竹村后山深处！

“什么？！”沈云的心脏狂跳如奔雷，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他猛地坐首，将玉牌凑到月光下，指尖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不是错觉！那裂纹构成的诡异线条，确确实实，如同某种隐秘的指引，首指后山某个未知的幽暗角落。

“宝藏？”一个念头本能地跳出，随即被他狠狠否定，“不……不可能这么简单！这玉牌……它在吸收月光！这是……仙家手段？！”

一个更加荒诞、却让他全身血液瞬间沸腾的念头，如同挣脱束缚的野马，不可抑制地冲上心头：

“难道……难道老天爷真瞎了眼，终于……终于肯眷顾我这滩烂泥了？要……要偷偷塞给我……灵根？！”

死寂的黑暗中，沈云瘦小的身影蜷缩着，双手死死攥紧那枚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残破玉牌。在他眼底，那曾如死灰般绝望的深处，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名为“可能”的、微弱却倔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