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太医院药库幽暗寂静,唯有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偶尔被夜风拨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宋祈换上了温幼宜贴身婢女的藕荷色衫裙,鬓边簪一支素银茉莉,低眉顺眼地跟在药童身后。守夜的御医早己被温家暗中打点,只当是温小姐夜里犯了心悸,需取些安神的药材。
穿过重重药柜,温弥己在最里间的暗室等候。他背对着门,修长的手指在紫檀药柜的暗格处一按,机关轻响,竟滑出一本泛黄的《本草拾遗》。书页翻动间,尘埃在烛光里浮动,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一页上,声音压得极低:
"柳家要的不仅是军权。"她皱眉,好大的野心,这是怎样的一盘棋?
宋祈垂眸看去,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
"朱颜改"第三味药引,需皇室血脉心头血。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光摇曳,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原来如此。
难怪皇后这十年来留她一命,甚至默许她在宫中行走。她不是仁慈,而是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取她的血,为皇帝"解毒",贤惠,温顺,这不就是历来男子想要女子所成为的吗?再名正言顺地让她"病逝"。
"三日后春祭大典。"温弥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塞进她手心,"陛下近年服用的金丹,掺了柳家提供的'长生散'。"他冷笑一声,"说是延年益寿,实则是慢性毒,需你的血为引才能彻底解毒。"
温弥皱了皱眉,“好大的胆子,连皇帝都敢……”宋祈抬头,他噤声。
她突然笑了笑,声音很轻。“不过是在为我,不中用的二皇兄铺路罢了。”
宋祈指腹着瓷瓶上的"温"字暗纹,触感冰凉。这才是温家真正要传递的消息——柳皇后要拿她当药引,待皇帝龙体"痊愈",她这个余孽,自然再无价值。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告诉幼宜。"她将温弥带来的密信分成两份,一份塞回他手中,另一份藏进袖中暗袋,"把柳叶镖交给崔怡年。"
温弥瞳孔骤缩:"崔家?他们与柳家可是姻亲!"
"正因如此。"宋祈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崔启年刚弹劾过柳家侵占学田,两家表面和睦,实则早己暗生龃龉。"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瓷瓶,"他们缺的,不过是一把能彻底斩断姻亲关系的刀。"
而柳叶镖——柳家死士的独门暗器,恰好能证明,柳家不仅在朝堂上结党营私,更在暗中豢养杀手。
温弥盯着她,忽而低笑:"公主比我想的还要狠。"
宋祈抬眸,烛光映进她眼底,如寒潭映月。
"不狠,怎么活?"她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皇宫,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他心里一阵疼,他天真烂漫的小表妹,怎的变得如此……
“阿祈……你……”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受苦了。”
温弥总是这样,不会说好话,但是温家,是确确实实可以靠得住的。思及此,她看着他摇了摇头。
眉间的寒意也褪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