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呈上的紫檀木匣在御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惊得案头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灰簌簌落下。宋祈透过十二道水晶珠帘的间隙，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匣盖的缠枝莲纹上轻轻一按——"咔嗒"一声机括轻响，看似严丝合缝的木匣竟弹出一道三寸宽的夹层！
"陛下请看。"夏怀瑾的声音清润如玉，却让宋祈后颈的寒毛陡然竖起。他展开的素白绢布上，密密麻麻的红印如血渍般刺目。宋祈借着殿内晃动的烛光细看，瞳孔骤然紧缩——那竟是边关十二州的军饷印鉴！每一方朱印旁还附着漕运通关的墨字日期，最近的一枚赫然是半月前盖下的。
鎏金蟠龙烛台突然爆了个灯花，惊得侍立在侧的太监总管李德全手一抖。皇帝捏着绢布的手指己经泛白，玄铁打造的镇纸在他左手下裂开细纹。"柳家好大的胆子。"天子声音里的寒意让殿内温度骤降，"连镇北军的粮饷都敢截留？"
宋祈在广袖中攥紧了温弥昨夜冒险送来的密信。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此刻灼得她掌心发烫——夏怀瑾这招太狠了！表面是弹劾柳家私贩玄铁，实则在夹层里藏了更要命的军饷证据。边军缺饷之事一旦曝出，朝野震动之下，谁还会追究温弥私自返京送信？擅离职守的罪名转眼就能变成忠义之举。
珠帘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宋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恰好与站在御前的夏怀瑾相遇。
夏怀瑾站在明黄色的灯光下，身姿挺拔如松，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祈，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
宋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凝视着夏怀瑾，只见他的嘴唇轻启，无声地比出一个口型。那是两个字，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宋祈却如同听到了一般，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当归。”
这两个字在宋祈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她藏在裙裾间的脚尖不自觉地后撤了半步，与夏怀瑾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然而，她的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夏怀瑾的眼睛，他的目光顺着宋祈的脚尖移动，最后停留在了她绣着金凤的鞋面上。
那只金凤在青玉砖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宋祈的心中愈发慌乱，她知道这是温家军传递暗讯时用的药名暗语！当年在北疆，温弥曾经教过她七种药材对应的密令，而“当归”的意思便是“当速归营”。
可是，夏怀瑾怎么会知道这个暗语呢？他又是如何得知宋祈的方位，以及她与温家的关系呢？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宋祈的心头，让她一时之间无法理清头绪。
夏怀瑾身着玄色官袍，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暗处泛着冷光，与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比。他垂着眼帘，似乎对宋祈的反应毫不在意，仿佛刚才那个致命的口型从未存在过一般。
宋祈无声无息离开。朝堂上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各位朝臣都在等着天子发话，没想到，他只是轻轻摆手。
“萧景琰，你去。”
众人不得不侧目，这位禁军统领，何时如此受欢迎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