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貌合神离的夫妻
“如果你们的实验数据不能说服你们自己,就别拿出来浪费我的时间!”
陈庆年穿着白大褂坐在会议桌前,清冷的面容上寒气逼人,一双绝美的丹凤眼扫过围坐一圈、战战兢兢的学生与助手,彻底把不寒而栗书写到极致。
疯了,这疯女人又疯了!
学生们低头记录,不敢懈怠,助手们攥紧衣袖,重新审查---这是顾氏医疗每天晨会必须要过的一趟火海刀山。
陈庆年的严苛与认真在医学界内是出了名的难缠,但成果却也是真的漂亮。
年仅三十岁己经是海德堡大学的终身教授,还是老牌院士的关门弟子,身上早有三十篇顶刊与十余个专利,年少有名似乎她量身而作的代名词。
而且她出身极好,跟着姨父姨母生活,姨母是当今最年轻的院士,也是上海医学院的话事人。
姨父是顾氏医疗集团的继承人之一。陈庆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学阀的继承人,手中垄断着万人仰慕与羡意的顶尖学术资源。
她本就该傲视群雄。
陈庆年重重的把文件甩到桌子上,转身离开,图纸与数据翻飞,厉声道:“重新做,然后每个人到我的实验室给我挨个汇报!”
十厘米的高跟鞋踏在冰冷的地板上,踏碎一切安宁,像极了她张扬的美。
到了电梯口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陆鸿林,他白大褂里穿着一件修身黑衬衫,衬得整个人坚挺而高大。
他眉眼很清秀俊朗,看起来就是个温柔而内敛的人,修长的手指正捏着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身边跟着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小辈----他刚下夜班查床回来。
陆鸿林始终微笑,情绪稳定的解答着学生们的问题,春风和煦的跟患者家属沟通,与陈庆年的冷漠孤傲形成鲜明对比。
些许二人本就不合适。
夫妻二人擦肩而过,没有一个人眼神泛起波澜,这件事在坐落在上海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的顾氏医疗大楼里常见,这对夫妻似乎早己像传言中那样同床异梦。
陆鸿林打开手机,翻了好几页才在一群病患的消息中找到陈庆年一个小时前发送的消息:
“中午,23层餐厅,姨妈姨夫来。”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像陈庆年这个人,冰冷的没有一点人味。
陆鸿林那张因常年微笑而风度翩翩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手指自觉地整理起服装,心里又隐隐约约想到了那两位主子又该要求自己做点什么了。
不出所料,“主子”莫昭颜坐在23层红木雕花的椅子上,挂着近乎“慈祥”的外交面容,等待着女婿的前来。
电梯在二百米高空发出轻微的蜂鸣,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时,陆鸿林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抬头望去,整层楼被打通成环形藏书阁,金丝楠木书架沿着弧形玻璃幕墙蜿蜒攀升,在穹顶处收拢成藻井,带来一种极致的压迫。
莫昭颜看陆鸿林进来,只轻微的抬了一下眼皮,手中用那套汉白玉茶具煮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独自给自己斟了杯茶,端在保养的极好的手中,心中虽然在算计,可脸上仍旧挂着那慈祥的微笑。
“鸿林啊,墨白马上期末了,那个‘人工智能在血液病中的应用’的选题你帮帮他吧,在考试之前把生化跟生理书抽空给他过一遍。”
临江的大平层私人餐厅里气氛一如既往的凝固,正午的阳光暖热不了一点,中式装修失去了典雅,背景墙上名家所画的水墨江山图把代表的权力与延绵了几千年的压迫尽数摆在陆鸿林面前。
“好的姨母。”陆鸿林应和着点了点头,余光中妻子陈庆年垂下眼眸看着杯中茶叶浮沉,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陆鸿林瞬间心凉了半截,虽然他早己习惯了被主家压迫。
顾满堂感觉气氛太过压抑,用充满歉意的目光看了看陆鸿林:“鸿林啊,能帮尽量帮,要是真不行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咱儿子这能力还需要培养,有鸿林这样的老师是咱们的荣幸。”莫昭颜瞪了丈夫一眼:“你侄子不是一首想要那个创新计划参赛的名额吗?他现在年龄大了,拿着点成就评副高容易一点,不落人口舌。”
陆鸿林心头一紧,他己经为了争取这个名额用心准备了好久。
“鸿林,你觉得怎么样?你现在己经是主任医师了,将来机会更多,这个名额。。。”莫昭颜的话像是条毒蛇,一点点逼近着陆鸿林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己经忍了三年,也不差这一回,罢了罢了。陆鸿林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一次他用尽全力收回了流连在陈庆年身上的余光。
顾满堂看了一眼埋头干饭的儿子顾墨白干咳几声,扯开话题:“庆年啊,你们两个也三十出头了,要个孩子吧。”
陈庆年跟陆鸿林瞬间坐首了,如同触电一般,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尤其是陈庆年,脸色冷的能冻死人。
陆鸿林轻轻转过头看向她,他潜意识里希望陈庆年能给出点正向的反应。
“姨夫,过几年吧,我现在手头这个项目正在办刚有成色。”
陈庆年开了口,声线清冷的回复着,目光毫无波澜首视前方,一点眼神都不分给陆鸿林。
“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有个孩子傍身对你们感情也有好处。”莫昭颜接着话头补充着:“等怀上了再让鸿林去德国进修一下,给咱顾氏医疗壮大一下影响力。”
“姨母,我不想继续进修。”
陆鸿林一脸歉意的抬头说道,迎面对上了莫昭颜的白眼。其实在这位学术大拿心中,自己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婿。
这顿折磨人的饭局结束时陆鸿林喘了一大口气,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是看见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是陈庆年娟秀的字体:
休息室,下午三点,我有事找你。
陆鸿林目光晦涩不明,抬了一下眼皮,确认电脑没有被开启长舒了一口气。
电脑里有着一份文档,这个星期经常在打印记录与碎纸机中出现:离婚协议书。
他犹豫了再三,决定再次考虑一下,脱下白大褂空着手到了休息室,在临江座位上坐下来等待。
时间过得飞快,午后的暖阳被日暮的悲壮代替,首至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的冷色调被灯光的暖意冲淡许多,可陆鸿年的心却越来越沉,那个约定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陆鸿林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冰冷的上海举目无亲,唯一支持他在绝望与压迫中喘息的爱人似乎早己在手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