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接到圣旨后,不敢有丝毫耽搁。他迅速召集自己的亲兵,足有近百人。
他思忖着,此番路途或许不会太过安宁,但他并不打算带上威武军,毕竟江东当地也有不少驻军。
妥善安排好军中事务后,他又与西位考察官员碰面。
这其中,有一位熟人秦罗敷,她是朝中唯一的西品女官,皇帝有意让她一同前往历练。
除秦罗敷外,还有户部员外郎客舍青这样的二品大员,以及三品官员林泽与王风。
此时,江东地区的会稽城,气氛凝重。这里是大周降将云纹虎的驻地,为防止这些降将再生异心,他们的兵权早己被尽数架空,势力范围也仅局限于会稽城内。
云纹虎坐在厅堂中,反复看着手中的密信,仔细辨别上面的印章后,将信付之一炬。
他眉头紧锁,在堂中来回踱步,最后停在自己的宝剑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夜幕降临,几十道身影悄然从云府中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没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
夜幕笼罩,不见月光。城外乱葬岗一片漆黑死寂,三只乌鸦扑棱棱落在树枝上,这里有几具新鲜的躯体可供他们使用,利爪撕扯着腐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而邺城内,这座曾历经战乱的城池,却似往昔般喧闹。夜风骤起,河畔杨柳飞絮漫天,三五巡夜兵卒裹紧披风,顶着寒风缓步巡视。
即使己然是开春之际,依然会很冷。一只黑猫蜷在屋檐上酣睡,殊不知房梁之下,有人正辗转难眠。
吴绎,现任江东行台总督。在朝廷尚未敲定江东治理方案前,他手握行政、执法大权,毫无疑问是这片土地上的土皇帝。
此刻,他埋首于如山的文书间,毛笔无意识地叼在嘴角,墨渍晕染了半边脸颊。布满老茧的手烦躁地抓着稀疏的头发,望着江东地区加急送来的缺粮文书,连连叹气。
那些粮商勾结一气,拒不放粮,他空有职权却无计可施,只能将文书上报。
突然,一封信件闯入眼帘。匆匆扫过几眼,他猛地拍案而起。
“什么?殿下要来?”
困意瞬间消散,他重新抓起缺粮文书,皱眉思索。无论如何,得先拟出解决之策,哪怕暂时无法彻底解决,至少得有个应对方案。
而考察官员将至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有心人。次日,十余位江东地头蛇齐聚邺城最气派的杏花楼。
雅间内,檀香袅袅,众人围坐圆桌。为首的中年人衣着朴素,一身市井常见的粗布衣裳,可身旁几位鬓发斑白的老人却正襟危坐,神色恭敬。
“李旦要来了。在江东,还没有他不敢做的事。”
中年人仰头饮尽茶水,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在座皆是粮商巨头,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这分明是试探他们的态度。
“他来便来。”
一位老者捻着花白胡须,眼中闪过阴鸷,“整个江东的粮库钥匙都在咱们手里。不放粮,他能奈我何?除非……他敢来硬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掌控着舆论,打算在李旦立足未稳时发难。届时只需散布消息,将缺粮之责推给朝廷,便能搅乱局势,再不济也能跟大汉朝廷找些麻烦。
这无疑是对汉朝朝廷声誉又一次沉重的打击与挑衅。对于当今皇帝李辰、丞相李盛等人而言,江东地区一旦动乱,将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雅间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商议着,仿佛只要他们联手,就能将李旦与考察官员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人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在朝廷眼中,各大门派不过是威胁统治的毒瘤,迟早要被连根拔起。
周成士阴笑着提议,不如从江湖雇佣杀手,那些江湖草莽,只要给些好处,便能为钱卖命。
他们美其名曰江湖情义、为民请命,实则在大周统治时期,周成士就没少用这手段刺杀妨碍他们敛财的官员。
不过,雇凶的钱财得众人平摊,毕竟刺杀李旦和考察官员,本就不是一人之事。
待众人散去,房间重归寂静。一名小二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收拾完桌上残羹冷炙后,便向掌柜告假,朝着官府方向狂奔。
这年轻小二心中盘算着,若能揭发这群乱党,定能拿到丰厚赏银,足够一家人吃穿数月。
熬过这段饥荒,日子总会好起来,孩子的病能治,妻子也不必再整日忧心忡忡。他抄近路钻进一条狭窄巷道,巷内堆满杂物,老鼠在墙角窜来窜去。
突然,小二后颈发凉,抬头撞见一双幽黑的瞳孔死死盯着自己。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转身就跑。
身后那人反应极快,瞬间抽出匕首,飞步追来。小二慌乱中被石块绊倒,他手无缚鸡之力,哪是习武之人的对手?
只能手脚并用在地上乱爬,双腿不停蹬踹,妄图拉开距离。
就在绝望之际,他看清了追杀者的面容,正是散场时走在最后的那个中年人!
“走这条路去官府,确实快。”
年轻人步步逼近,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可惜,这是你的黄泉路。”
“不!求求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二哭嚎着求饶。
“我们刚散,你就急着往官府跑,当我是傻子?”
年轻人冷笑,“黄泉路上,记得替我向阴曹鬼神问好!”
话音未落,匕首己狠狠刺下……
“不,不,我孩子还…病着!”
小二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脖颈处翻卷的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地。
年轻人面无表情,用小二破烂的衣襟仔细擦拭匕首上的血迹,随后在附近寻来一个麻袋,将尸体胡乱塞了进去,扛起便消失在巷尾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