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成了冰。
那一句带着哭腔的“你教我,好不好”,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却在每个人心湖里砸出了滔天巨浪。
院门口的青云,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傻了,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教她?
公子,三界第一剑修,青阳城的天之骄子,去教一个青楼女子弹琴?
这世界是疯了,还是他疯了?
王建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自己都佩服自己,在这种极限情况下,居然能飙出这么一句封神级的台词。这己经不是简单的道德绑架了,这是在对方的雷区上疯狂蹦迪,是在试探人性,更是在赌命。
赌林逸风那颗所谓的无情道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坚不可摧。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逸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垂眸,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月光洒在他玄色的寝衣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冷冷的银辉,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柳烟儿的眼泪还在往下掉,他不敢擦,就那么让它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欲落不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王建国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打气:稳住,人设不能崩!哭,哭得再好看一点!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CPU都快要烧掉的时候,林逸风,动了。
他没有理会柳烟儿的请求,而是转身,走到了那张石桌前。他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把古琴的琴弦。
他的指尖很白,带着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清透感,与深色的琴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夜里陡然响起,如空谷足音,瞬间击碎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柳烟儿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
林逸风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到柳烟儿身上,最终,定格在了她那双因为紧张而死死绞在一起的手上。
“手。”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柳烟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冰凉的石桌上。那只手,因为主人的恐惧和无助,还在微微地发抖。
林逸风俯下身。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再次将柳烟儿笼罩。他甚至能看到那人玄色寝衣下,线条分明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柳烟儿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冲上了头顶。
那不是一个粗暴的掌控,也不是一个轻浮的触碰。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温度很低,却像带着一股电流,从他手背的皮肤,瞬间窜遍了西肢百骸。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逸风没有在意他的反应。他握着他的手,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牵引着他的食指,轻轻地,按在了其中一根琴弦上。
“拨。”
又是一个字的命令。
柳烟儿像是被抽走了魂,完全是下意识地,用指尖拨动了那根琴弦。
“嗡……”
一声沉闷而走调的声音响起,难听得像是破锣在响。
然而,没有人关心这个。
柳烟儿呆呆地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感受着他指腹传来的、带着薄茧的触感,还有他掌心那冰凉却不容挣脱的力度。
王建国在内心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我靠!碰到了!他真的碰到了!这算不算“心甘情愿”?这KPI是不是要爆了?
林逸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动摇和困惑。仿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刚才的行为。
院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门口的青云,己经彻底石化,表情管理完全失控,他看着自家公子,又看看柳烟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今夜,不准再发出任何声音。”
林逸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甚至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他说完,不再看柳烟儿一眼,猛地转身,玄色的衣袍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子。
那背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仓皇。
青云如梦初醒,狠狠地瞪了柳烟儿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什么祸国殃民的绝世妖物,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跟了上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污染。
院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世界彻底安静了。
柳烟儿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只被握过的右手。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冰凉的体温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个刚刚拨动过琴弦的地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低低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