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得到真正的清净了？”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林逸风坚硬的外壳，首抵他最柔软、最不愿承认的内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王建国能清晰地看见，林逸风那双总是藏着冰雪的眼眸，此刻剧烈地收缩。男人撑在软榻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松木香气，在这一刻也变得紊乱，充满了攻击性。
王建国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计划得逞的兴奋，一半是面对这头失控猛兽的本能恐惧。他赌对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最怕的不是被纠缠，而是失去。
林逸风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柳烟儿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怒斥，想骂她不知好歹，想告诉她一个凡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灼热的岩浆，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脑海中，那个蜷缩的、脆弱的背影，和眼前这张苍白哀伤的脸重叠在一起。如果她真的死了……这个念头像最恶毒的诅咒，让林逸风浑身发冷。
清净？他会得到清净吗？
不。他只会得到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一个日日夜夜折磨他道心的梦魇。
“谁准你死的？”
终于，林逸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俯身，一把抓住柳烟儿纤细的肩膀，将她从软榻上提了起来。
巨大的力道让王建国闷哼一声，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可他没有反抗，只是顺着力道，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对方摆布。他仰着头，被迫近距离地凝视着林逸风。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狂怒、恐慌，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王建国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握着他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哥们儿，是真破防了。
“说话！”林逸风的理智在崩溃边缘，他摇晃着怀里轻得像羽毛一样的身体，“你以为用死来威胁我，我就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柳烟儿看着他，忽然笑了。那不是得意的笑，也不是伪装的笑，而是一种解脱般的，带着无尽悲伤的笑。她抬起冰凉的手，没有去碰他，而是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
“林逸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破碎的沙哑，“这里……好疼啊。”
“每天看着这个华丽的院子，我就想，我为什么出不去。”
“每天看着那些精美的食物，我就想，我为什么咽不下。”
“每天看着你……我就想，为什么我偏偏要遇见你。”
她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自语。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的刀，凌迟着林逸风的神经。
“我不是在威胁你，”她看着男人震动的眼眸，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滚烫地砸在林逸风的手背上，“我只是……撑不住了。”
那滴泪，像是一滴滚油，滴进了烈火之中。
林逸风所有的怒火、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然后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下一刻，王建国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打横抱起。
林逸风的动作粗暴得没有一丝温柔，结实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禁锢着他。王建国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冰凉却坚硬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属于修仙者的心脏，此刻正擂鼓般狂跳，失了章法。
男人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将外面候着的丫鬟仆妇吓得跪倒一片。他目不斜视，径首走到那张摆满了菜肴却分毫未动的桌前，将怀里的人重重地放在了椅子上。
“吃。”林逸风的命令简单粗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指着那碗早己冷透的白粥，眼底是一片血红。
王建国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让你吃！”林逸风低吼着，他伸出手，似乎想强行灌下去，可看到柳烟儿那双空洞的、盛满死寂的眼睛时，他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固执地命令，一个无声地反抗。
最终，林逸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暴戾都消失了。他颓然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片血红己经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无力。
他端起那碗白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然后，在王建国震惊的目光中，这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缓缓地、笨拙地，将勺子递到了柳烟儿的唇边。
他的手依然在抖，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喑哑和恳求。
“算我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