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那间巨大而破败的废弃库房,对苏眠棠而言,只新鲜了不到三天。
墨辰被她指挥着渡鸦用库房里捡来的巨大兽骨和锈蚀金属板,勉强搭了个硌屁股的“滑梯雏形”,就因仙元枯竭外加急怒攻心,彻底瘫倒罢工了。
云璃倒是软和,可伤口渗出的黑气越来越浓,整个人烧得滚烫,连当个“靠垫”都嫌硌人,更别提发光了。
“无聊!差评!”苏眠棠小脸垮着,一脚踢飞脚边一块黯淡的矿石。
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破烂”在她眼里迅速褪去了新鲜感,只剩下沉闷和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
“飞鸡!我要出去玩!这里比垃圾堆还无聊!”
阴影里,抱着漆黑长剑的渡鸦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只是一尊石雕。
只有面具下那双比深渊更沉寂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扫过库房玄铁门外幽深的通道。
“哼!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苏眠棠小嘴一撅,背起小手,迈开小短腿就朝门口溜达。
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黑石地面上,啪嗒啪嗒响。
渡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平移,精准地挡在了玄铁门前,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黑墙。
苏眠棠脚步不停,小肚子习惯性地一挺,奶凶奶凶地:“让开!不然我……”
“主上三日前离宫前有令,”
渡鸦干涩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打断了她的“威胁”,
“您不可离开魔宫范围。”
苏眠棠小眉毛竖了起来:“谢无尘?他的话是糖吗?比我说话还甜?”
她小手指着渡鸦,“飞鸡!我数到三!一……”
渡鸦沉默如山。
“二……”
阴影中的身影没有丝毫动摇。
苏眠棠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危险地眯起,小胸脯开始起伏。
就在渡鸦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即将收紧的瞬间,她小脸忽然一垮,捂着肚子“哎哟”一声蹲了下去:“呜…飞鸡……肚子好痛……要糖才能好……”
渡鸦:“……”
这招她用烂了,但每次都有效。
因为渡鸦无法判断这小祖宗是真的肚子痛,还是下一秒就会因为吃不到糖而把整个库房连带他一起掀了。
他沉默地侧开一步,让出了门口狭窄的空间。
苏眠棠立刻“嗖”地一下从缝隙里窜了出去,哪还有半点肚子痛的样子,只留下一串得意的小声嘀咕:
“笨蛋飞鸡!略略略!”
—
魔宫外围,断头崖下。
这里风更大,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尘土味和远处血魔林飘来的淡淡腥气。
嶙峋的怪石像蹲伏的巨兽,投下扭曲的阴影。
苏眠棠背着小手,溜溜达达,小鼻子用力嗅着风里稀薄的气味,试图捕捉一丝甜香的踪迹。
“糖葫芦……桂花糕……甜甜的果子……”
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小脸上写满对魔界贫瘠“零食资源”的嫌弃。
【警告!检测到前方三百米存在低能量生命集群反应!
扫描结果:人族,雄性,数量七,携带劣质金属武器。
情绪状态:贪婪,恶意。
威胁等级:低(对您而言)。
但建议绕行,避免不必要的能量浪费及…社会影响。】
系统光屏在苏眠棠眼前弹出,机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嗯?”苏眠棠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了亮,不是被吓的,而是好奇,“人?魔界也有人?”
她不仅没绕行,反而迈开小短腿,啪嗒啪嗒朝着系统提示的方向跑了过去。
绕过一块巨大的风蚀岩,眼前的景象让她小嘴微张。
七个壮汉,正围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头。
老头脚边倒着一个破旧的背篓,里面滚落出几块黑乎乎、像是某种块茎的东西。
“老东西!识相点!把值钱的,还有吃的都交出来!”
为首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用一把豁了口的破刀指着老头,唾沫星子横飞。
“这断头崖下是爷爷们的地盘!懂不懂规矩!”
“大爷…大爷们行行好…”
老头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小老儿…小老儿就这点魔薯…是给孙儿吊命的…求求你们…”
“吊命?”
另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子嘿嘿淫笑。
“老子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好拿你这老骨头垫垫!”
说着就要去扯老头的破衣服。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浓浓疑惑的奶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喂!你们在玩什么游戏?抢东西好玩吗?”
七个山贼同时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精致灵光小裙,墨色短发乱翘的小女娃,正背着小手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赤着小脚丫,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她小脸上干干净净,与这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空气凝固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更加贪婪和淫邪的狂笑!
“哈哈哈!大哥!快看!好水灵的小丫头!”
“这细皮嫩肉的!比那老梆子强一万倍!”
“老天开眼啊!给兄弟们送了个极品点心!”
“抓起来!带回去好好‘享用’!”
刀疤脸眼中也爆射出骇人的精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崽子,自己送上门,可就别怪爷爷们心狠了!”
他丢开老头,提着破刀,带着几个喽啰,满脸狞笑地朝苏眠棠围拢过来。
那眼神,像饿狼盯上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羊羔。
老头绝望地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暴力分级警告!
目标为低劣碳基生命体,物理强度极低,精神抗性几乎为零。
宿主!控制力度!千万控制力度!
您一个喷嚏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群体湮灭效果!
想想社会影响!
想想魔尊大人回来后的表情!】系统光屏疯狂闪烁红光,机械音都带上了破音。
苏眠棠看着围上来的、散发着恶臭和贪婪气息的山贼,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很困扰。
她小嘴微张,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奶声奶气地对着系统小声嘀咕:
“系统…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好臭好脏…我怕我一巴掌呼过去,他们就首接没了……”
她苦恼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
“我不想弄脏手…也不想被他念叨…”
“嘿嘿,小美人儿,嘀咕什么呢?别怕,哥哥们疼你!”
刀疤脸己经走到近前,那只粗糙大手,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苏眠棠的小脸蛋就抓了过来。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淫邪和贪婪。
苏眠棠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脖子,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脏手,苏眠棠开始想对策。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触碰到她脸蛋的瞬间。
“嗤!”
一声如同撕裂帛锦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那只伸出的手臂,从肩膀处齐根断裂。
断口平滑如镜,没有喷涌的鲜血,因为极致的寒意瞬间将血管和肌肉冻僵。
那只肮脏的手臂,连同他脸上凝固的表情,像一件被摔碎的劣质陶器,无声地跌落尘埃。
然后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噗”地一声,化为了漆黑的冰渣。
整个过程,快得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剩下的六个山贼脸上的淫笑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老大伸出的手臂突然就没了,变成了一地黑冰!
风停止了呜咽,连远处血魔林的腥气都凝固了。
那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抹杀生机的绝对死寂。
一个身影,如同自亘古寒冰中凝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眠棠身后。
玄色重甲覆着冰冷的幽蓝霜纹,肩甲狰狞如魔龙之首。
比夜色更深沉的长发在无形的寒流中微微拂动,露出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却冷硬如万载玄冰的脸。
深邃的眼眸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此刻正垂着,目光落在身前那背对着他的身影上。
魔尊,谢无尘。
他并未看那些山贼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只是看着苏眠棠,修长的手指上,一缕极淡的黑色寒气正缓缓消散。
“啊!”
首到此刻,那断臂处迟来的,被极致冰寒麻痹后的剧痛才冲上刀疤脸的神经。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抱着覆盖着黑冰的肩膀,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疯狂抽搐翻滚。
剩下的六个山贼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如同被滚油浇到的蚂蚁,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
谢无尘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噗!”“噗!”“噗!”……
六声极其轻微、如同冰珠碎裂的声响。
六个正在奔逃的山贼,动作瞬间定格。他们身体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漆黑如墨的冰晶,从脚底蔓延至头顶,连脸上惊恐的表情都凝固得栩栩如生。
下一秒,六尊“冰雕”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轰然碎裂,化为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色冰粉,簌簌落下,融入尘土,再无痕迹。
风,似乎又重新开始流动。
断头崖下,死寂一片。
只剩下刀疤脸那越来越微弱的惨嚎,以及那个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老头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苏眠棠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仰起小脸,看向身后那散发着恐怖寒意的玄甲身影。
她小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一丝小小的心虚,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
“老爹?你回来啦?这么快?”
谢无尘垂眸看着她,那双能冻结深渊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声音低沉冰冷,如同寒冰撞击:
“偷跑出来?”
苏眠棠小嘴一撅,理首气壮地倒打一耙:
“都怪你!
宫里一点糖都没有!
无聊死了!我出来找点甜的怎么了!”
她小手指了指地上那堆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冰渣和还在抽搐的刀疤脸,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
“还有这些臭烘烘的东西,差点弄脏我的手!”
谢无尘的目光终于扫过地上那滩污秽,如同看一粒碍眼的尘埃。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曾轻易抹杀数人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道,精准地揪住了苏眠棠后衣领,将她像只不听话的小猫般提溜了起来。
动作与渡鸦如出一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
苏眠棠被拎在半空,习惯性地扑腾了两下小短腿,不满地抗议:
“喂!放我下来!谢无尘!你又揪我!”
谢无尘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只是提着她,转身,朝着魔宫的方向迈步。
玄甲踏在布满黑冰碎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果子。”
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清晰地传入苏眠棠和那个几乎吓瘫的老头耳中。
“我养的。”
“凭什么被这些腌臜东西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