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马蹄声撞碎雪夜的寂静时，林羽正握着苏瑶留下的冰蓝玉简。
玄阴令碎片贴在腰间，烫得他皮肤发红，像被烙铁烙着——这是血魔残魂留给他的警示，他早该想到的。
"青蚨门的狗东西，滚出来！"
炸雷般的吼喝撞开山门。
林羽抬头望去，雪幕里涌出百余人影，最前头的唐傲骑着黑鬃马，腰间玉牌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青城派少主的标识。
他身后站着白冥，裹着玄色大氅，指尖还捻着半截傀儡指骨，与前几日在林羽掌心碾碎的那截如出一辙。
"交出林羽，饶你满门狗命。"唐傲甩了甩马鞭，鞭梢扫过青蚨门朱漆匾额，"青蚨？
倒像两个血字，今日便让你们见真血！"
林羽一步跨上台阶。
门内传来老仆陈伯的咳嗽声，还有药童小福的抽噎——他护在药庐前，怀里还抱着半袋救命的九花丹。
林羽喉结滚动，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说"青蚨门的根，是护人"，又想起苏瑶说"现在换我守着你"。
他反手握住腰间那柄旧铁剑，剑鞘上的铜锈蹭得掌心发疼。
"要闯，先问我的剑。"
话音未落，白冥的手指在腰间傀儡袋上一弹。
林羽耳尖微动，听见二十丈外的雪堆里传来机关转动声——七具傀儡破雪而出，关节处渗着黑油，眼眶里的磷火映得雪面泛青。
唐傲大笑，振袖间飞出七枚青铜剑钉，"叮"地钉在七具傀儡眉心，"青城"二字的剑气从剑钉里窜出，将七具傀儡连成北斗阵。
林羽的瞳孔缩成针尖。
魔丹在丹田翻涌，他能清晰感觉到血管里游走的灼热——这是九转噬心丹第二层反噬的前兆。
但他咬着牙，左手按在胸口，魔息顺着指尖涌出，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爪刃。"魔气凝形。"他低喝一声，爪刃划破风雪，首接洞穿最近那具傀儡的咽喉。
黑油喷溅时，他屈指一弹，"噬心震！"
气浪从指尖炸开，七具傀儡的关节同时发出脆响。
唐傲脸色骤变——他的剑阵被魔息震得乱了方位，最左边的傀儡竟调转剑尖，"噗"地刺穿右边傀儡的胸膛。
林羽趁机欺身而上，铁剑出鞘三寸，寒芒扫过唐傲面门。
"放肆！"唐傲踉跄后退，腰间三十柄青锋剑"嗡"地离鞘。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剑穗上，"万剑归宗！"三十道剑气绞成飓风，裹着碎雪朝林羽劈来。
林羽被气浪掀得撞上门柱，嘴角溢出黑血——魔丹反噬提前了。
他望着逼近的剑气，突然想起苏瑶说"北域太冷"，想起她指尖碰他发梢时的温度。
不能死在这里，他想，青蚨门的人还在门后，苏瑶...苏瑶还在等他。
"寒月诀·凝霜。"
清冷的女声穿透剑气。
林羽抬头，见苏瑶立于檐角，素白裙裾被剑气掀得翻飞，双手结着玉衡宫的寒月印。
她指尖点向虚空，三十道剑气突然凝住，表面结了层薄冰。
唐傲的剑穗"咔"地断裂，三十柄剑"当啷"坠地。
"苏少宫主这是要护逆徒？"白冥终于开口，声音像刮过枯井的风。
他从袖中抖出一面黑旗，旗面绣着扭曲的人脸，"那便让你们见见，什么叫真正的逆徒。"黑旗展开的瞬间，地动山摇。
林羽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震颤，雪层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尊足有两丈高的傀儡破山而出，全身裹着青铜甲，双眼是两团跳动的赤焰，气息竟比化罡境高手还强三分。
"影魇。"白冥舔了舔嘴唇，"当年血魔座下的守墓傀儡，今日便用它来祭青蚨门的血。"
林羽攥紧铁剑。
魔丹在体内翻江倒海，他能听见厉无天的残魂在笑："用我的力量，杀了他们。"他咬得舌尖发疼，血腥味混着魔息涌上来——不行，若完全被魔性控制，他和白冥又有什么区别？
他盯着傀儡脚下的冰层，突然想起后山的断崖。
"苏姑娘，引它去东边！"他吼了一嗓子，转身朝断崖方向狂奔。
影魇的青铜拳风擦着他后颈扫过，砸在山壁上，碎石如暴雨倾泻。
林羽借着碎石的掩护绕到傀儡背后，铁剑猛刺它膝弯的机关——那是所有傀儡最脆弱的地方。"噬心震！"魔息顺着剑刃钻进机关，青铜关节里传来齿轮崩裂的脆响。
"给我碎！"林羽运起全身功力，魔息在掌心凝成赤红魔爪，狠狠拍在傀儡胸口。
青铜甲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赤焰从裂缝里窜出来，"轰"地炸成碎片。
白冥的黑旗"噗"地烧着，他瞪大眼睛，转身就往雪幕里钻，连傀儡袋都掉在地上。
唐傲望着满地狼藉，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青锋剑，剑穗上的血渍己经冻成暗红。
林羽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出枚青铜令牌——是他前日在青城派密道里找到的，上面刻着"唐"字。
"你父亲二十年前偷了青蚨门的续命丹，害我师父元气大伤。"林羽将令牌拍在唐傲掌心，"但今带人来，是为了青城派的面子，还是为了自己？"
唐傲捏紧令牌，指节发白。
他抬头时，林羽己经转身往门内走。
老仆陈伯站在药庐前，正用袖口擦小福脸上的泪。
见林羽看过来，陈伯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落着雪："当年你师父救我这条命，今日总算见着青蚨门的脊梁了。"
夜深时，林羽和苏瑶爬上后山。
北域的方向飘来阴云，遮住了月亮。
林羽摸着怀里的玄阴令碎片，碎片上的血字还在发烫："北域冰渊，是血魔留下的最后一步棋。"
"若我去了..."他声音发哑，"可能回不来。"
苏瑶握住他的手。
她的指尖还是凉的，但这次林羽没觉得冷。"三年前你用体温给我续命，"她望着阴云，"现在换我给你暖路。"
山风突然大了。
林羽听见山脚下传来隐约的铜锣声——是玉衡宫的亲卫在布防。
苏瑶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明日我要在玉衡宫设明心擂..."她顿了顿，"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阴云后，一颗星子突然坠了。
林羽望着北方，感觉魔丹在体内轻轻震颤——那是厉无天的残魂在笑，也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雪还在下，可他知道，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