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厂房内,机杼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新棉特有的清香和淡淡的机油(简易润滑剂)味道。张宁正专注地指导着工匠调试一架新改进的水力纺车,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她神情认真,带着一种专注工作特有的魅力,完全沉浸在自己一手打造的这片新天地里。
突然,一个略显鬼祟的高大身影闪了进来,首接猫腰躲到了张宁身后那堆码放整齐的棉纱包后面。
“宁儿……”陈宇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尴尬和一丝……可怜巴巴?
张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又好气又好笑:“夫君?你……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州牧府议事结束了?”她敏锐地察觉到陈宇的不对劲,那张总是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闯祸了”三个大字。
陈宇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了看西周忙碌的工匠(幸好没人注意这边角落),才压低声音,把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沐浴乌龙”事件,原原本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蔡文姬那声尖叫和他落荒而逃的狼狈。
“……总之,现在蔡小姐肯定恨死我了,貂蝉估计也在生我的气,府里我是暂时不敢回去了!”陈宇最后总结道,一脸的生无可恋。
张宁听完,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最后扶着棉纱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哟……夫君……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张宁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那可是蔡师最宝贝的千金!才名满天下的蔡文姬!你……你居然……哈哈哈……”想到陈宇推门撞见人家沐浴的场景,张宁还是觉得又荒谬又好笑。
陈宇被笑得更加窘迫:“宁儿!你还笑!快帮我想想办法!蔡师要是知道了,非得拿戒尺抽死我不可!”
张宁好不容易收住笑意,白了陈宇一眼:“现在知道怕了?搞怪的时候想什么去了?”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样,你就在我这儿‘帮忙’,等傍晚跟我一起回去。蔡师若真来了,我陪你一起解释。毕竟……是个误会嘛。”她嘴上说着误会,眼中却还是带着促狭的笑意。
于是,堂堂幽州牧陈宇,就在自家夫人的纺织厂里,“虚心”学习了一个下午的棉花脱籽、弹棉、纺纱、织布技术,时不时还要被张宁调侃两句,度秒如年。
傍晚,州牧府,前厅。
陈宇几乎是硬着头皮,跟在强忍笑意的张宁身后走进府门。刚踏入前厅,就看到蔡邕老先生正端坐在客座上,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面前的茶一口未动。整个前厅的气压低得吓人,伺候的下人都躲得远远的。
“蔡师……”陈宇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哼!”蔡邕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陈子涵(陈宇字)!你……你做的好事!老夫将文姬托付于你府中女眷照看,是信任你!你……你竟敢……竟敢……”老先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陈宇的手指都在发抖,“你让文姬以后如何做人?!让老夫这张老脸往哪搁?!”
陈宇连忙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蔡师息怒!息怒!此事……此事纯属天大的误会!学生绝无半分亵渎之心!”他赶紧将下午对张宁解释的那套又说了一遍,着重强调自己以为是张宁在沐浴,绝无轻薄蔡文姬之意,并赌咒发誓自己当时立刻退了出来,什么都没看清(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太信)。
张宁也在一旁帮腔,温言劝道:“蔡师,此事确系夫君莽撞无礼,惊吓了文姬妹妹。但夫君所言句句属实,他当时确是以为宁儿在内,想与宁儿玩闹,绝非有意唐突文姬妹妹。文姬妹妹受此惊吓,我与夫君都万分愧疚。”
蔡邕听着解释,脸色稍霁,但怒气未消,依旧瞪着陈宇:“误会?一句误会就能挽回文姬的清誉吗?!你可知此事若传扬出去……”
“蔡师!”陈宇抬起头,眼神无比诚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学生深知此事对蔡小姐名节有损!学生绝非推卸责任之人!若蔡师不弃,学生……学生愿意负责!”
“负责?你如何负责?”蔡邕愣了一下。
“学生愿明媒正娶,迎娶蔡文姬小姐为妻!以正其名,以安其心!”陈宇说得斩钉截铁。他并非一时冲动,蔡文姬才貌双绝,蔡邕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若能联姻,无论于公于私,都是极大的助力。况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也是唯一能平息蔡邕怒火)的办法。
此言一出,不仅蔡邕愣住了,连张宁也微微有些意外,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理解。
蔡邕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依然透出来的惊喜和满意?他捋着胡子,眼神闪烁,刚才那股兴师问罪的架势瞬间没了大半:“咳咳……子涵啊,你……你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陈宇再次保证。
“嗯……”蔡邕沉吟着,站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怒气?分明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窃喜!他停下脚步,看着陈宇,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子涵,你能如此担当,老夫……甚感欣慰。文姬这孩子,性子是烈了些,但才情品貌,你是知道的。既然你有此心……那……”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急切:“那事不宜迟!老夫回去就与文姬说!你这边也赶紧准备!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样都不能少!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再生闲话!”蔡邕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原本只是女儿受了惊吓,结果转眼可能成为州牧夫人?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学生明白!定当尽快筹备,风光迎娶!”陈宇连忙应承。
“好!好!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蔡邕心情大好,捋着胡子,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州牧府,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喜气洋洋。
送走“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蔡师,陈宇和张宁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哭笑不得。
夜晚,州牧府,张宁房中。
红烛高照,映照着张宁若有所思的侧脸。陈宇将荀彧关于招安太行山张牛角、张燕的计策,以及张宁圣女身份的关键作用,详细地告诉了她。
张宁听完,沉默了片刻。她走到窗边,望着幽深的夜空,仿佛能看到太行山那连绵的轮廓。那里,曾是她父亲点燃燎原之火的地方,如今盘踞着父亲的旧部,挣扎求存。
“夫君,”张宁转过身,眼神清澈而坚定,“荀先生此计,确实精妙。我身为天公将军之女,太平圣女,若能以此身份,为那些昔日追随我父亲的兄弟姐妹们寻一条活路,让他们不再颠沛流离,不再与朝廷为敌,能安居乐业,甚至……能为夫君效力,护佑一方百姓,这既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心愿。我愿意写这封信!”
陈宇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宁儿,谢谢你!有你这封信,胜过千军万马!”
张宁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特制的信笺,神情庄重。她没有用幽州牧夫人的名义,而是提笔在最上方,以朱砂郑重写下了三个大字:太平令!这是只有太平道最高领袖(天公将军及其圣女)才有资格发出的号令!
信中,她以圣女的身份,追忆父亲张角创立太平道的初衷(“致太平”),痛陈黄巾起义失败后部众流离失所的惨状,痛斥如今朝廷的昏聩无道。然后,她笔锋一转,盛赞夫君幽州牧陈宇的仁德,描述幽州、冀州五郡在陈宇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流民得以安置的景象。最后,她以圣女的身份,向张牛角、张燕及所有太行黄巾旧部发出正式招安邀请:只要放下武器,接受幽州牧陈宇的整编安置,必能得到土地、温饱、尊严,其首领更可授将军之位,统领旧部为国效力(实为陈宇效力)。信的末尾,她盖上了自己作为圣女的特殊印记——一个以朱砂混合自己一滴指尖血画出的、象征“黄天”的奇异符文,以显郑重与不可违背的神圣性。
写完信,张宁吹干墨迹,小心封好,交给陈宇:“夫君,速派最可靠的心腹,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往太行山,务必亲手交到张牛角或张燕手中!”
陈宇接过这封沉甸甸的信,仿佛握住了太行山数十万生灵的未来。他立刻唤来亲信,如此这般叮嘱一番,信使连夜出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送走了信使,处理完两件大事的陈宇,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他看着烛光下张宁娇美的容颜,想起白日里蔡邕那“催婚”的架势,再看看张宁依旧平坦的小腹(对比起甄姜和貂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他走到张宁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引得张宁一声娇呼。
“夫君!你做什么!”
“做什么?”陈宇坏笑着,抱着她大步走向床榻,“蔡师临走时可是说了,让我‘尽快’!他那边催着娶文姬,咱们这边……也得加把劲啊!总不能落在后头吧?咱们的‘造人’大业,今晚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他故意把“造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张宁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俏脸飞红,啐了一口:“呸!不羞不臊!”但身体却软软地依偎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眼中波光流转,带着羞涩的笑意和一丝期待。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白日里的尴尬风波、太行山的招安大计、洛阳的纷乱天下,此刻都被隔绝在了这方温馨的天地之外。州牧大人与他的太平圣女夫人,正身体力行、极其投入地执行着他们最为重要的“战略计划”——为幽州,也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生命。窗外寒风依旧,室内却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