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主殿的飞檐上,残月被乌云啃去半角。
白泽捏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几乎要将羊皮纸戳穿。
案头青铜灯的灯花“噼啪”爆开,溅起的火星落在他绣着七尾狐纹的袖口,他却恍若未觉,只盯着密报上“执法队溃败”“张猛被制”几个血字冷笑。
“废物。”他突然挥袖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片砸在跪地的执法队小队长脚边,“陈玄不过人境通脉,你们洗髓境的队伍竟折了半数?”小队长额头抵着青石板,冷汗浸透后背:“那赘婿......那赘婿不知用了什么邪法,连张队长的裂山刀都被他破了。”
白泽突然弯腰揪住小队长衣领,七尾狐的妖力在指尖翻涌,几乎要将人捏碎:“邪法?
青丘上下谁不知道他是个连淬体都没成的废物?“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松开手,指节抵着下巴低笑起来,”有意思,藏得倒深......“他转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声音陡然冷如冰锥,”去,通知金羽,亥时三刻,西侧废弃古庙密会。“
同一时刻,青丘外三十里的野林里,陈玄正坐在一截焦黑的树桩上。
红绡蹲在他膝头,九条赤尾像团燃烧的云,灵识里不断翻涌着青丘方向的画面——白泽摔碎的茶盏、金羽府中突然亮起的灯火、还有那只扑棱着翅膀飞向金乌族的信鸽。
“白泽要动了。”陈玄指尖着胸口发烫的婚佩,苏九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青丘表面是血脉之争,底下埋着的是上古封印的秘密。”他抬头望向被月光割裂的树冠,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他要掀桌子,我就先看看他的底牌。”
红绡轻舔他手背,灵识里清晰映出一座残庙的轮廓——青丘西侧,断了半截的石佛,积灰的供桌,还有后殿那堆半人高的香炉残灰。
陈玄摸着红绡耳尖笑了:“好狐狸,这地方选得妙。”
亥时二刻,古庙后殿的香炉残灰突然动了动。
陈玄缩在灰堆里,连呼吸都压成了游丝。
他的面容己被草木道韵扭曲成青灰色,眼尾带着道假疤,粗布短衫浸透草汁,活脱脱一个在山林里饿了半月的落魄妖修。
肩头的红绡更绝,此刻正缩成巴掌大的普通灵狐,毛色褪成土黄,连尾巴都蔫蔫垂着,活像被雷劈过的草垛。
“吱呀——”庙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得陈玄眼皮一跳。
他透过灰粒的缝隙望去,白泽正踩着满地碎砖进来,月白广袖扫过供桌时带起一片灰尘。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穿金纹短打的青年,额间印着金乌火纹,正是联姻世家的金羽。
“白泽公子,深夜相召,所为何事?”金羽踢开脚边的断香,指尖凝聚起一簇火苗,将庙里照得忽明忽暗。
白泽走到石佛前,手掌按在佛像心口的凹痕上,青砖地面突然传来“咔”的轻响——半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个嵌着青铜锁的暗格。
陈玄屏住呼吸。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系统面板在识海微微发烫,正对着白泽的背影疯狂跳动:“检测到地境七转修士,血脉道韵推演进度15%......”
“金羽兄可知,青丘的镇族封印?”白泽取出暗格里的青铜卷,展开时带起一股腥甜的血气,“世人都道那是祖巫所设,防的是狐族反噬。”他指尖划过卷上的血纹,“错了。
这是我狐族先祖自封的血咒,镇压的是......“他突然抬眼扫过后殿,陈玄只觉后颈发寒,连忙将气息压得更沉,连红绡都缩成了个毛团。
白泽收回视线,继续道:“镇压的是能让人突破天境极限的禁忌力量。”金羽的火苗“腾”地窜高半尺,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金铁:“天境?
你是说......“
“不错。”白泽将青铜卷推向金羽,“只要解开这血咒,狐族血脉能逆生长出九尾,而协助者......”他顿了顿,“能分得那禁忌力量的三成。”金羽猛地抓住青铜卷,指节发白:“我金乌族擅长火道,若需要法器......”他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鼎,表面刻满扭曲的火纹,“这是我族秘藏的焚魂鼎残片,当年参与过封印仪式。”
陈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悄悄将手探进灰堆,指尖触到一片碎瓷——那是他提前埋好的,此刻正贴着金羽脚边的地砖。
系统提示如惊雷炸响:“接触目标:焚魂鼎残片(先天法器碎片),推演进度10%......30%......”识海中浮现出画面:血色祭坛上,九只狐狸被钉在青铜柱上,鲜血注入鼎中,鼎身浮现出和白泽青铜卷一模一样的血纹。
“这鼎......”陈玄喉头发紧,终于明白苏九梨为何总说“青丘的血在烧”。
原来所谓的血脉衰败,根本是这血咒在持续抽取狐族精元,而白泽要做的,是把这抽取变成掠夺。
“轰!”
后殿突然响起瓦片碎裂声。
陈玄心头一沉——红绡的灵识里,一道黑影正从房梁跃下,腰间佩刀泛着冷光。
是白泽的暗卫!
“有埋伏!”金羽的火苗瞬间暴涨,将庙内照得亮如白昼。
陈玄当机立断,摸出怀中火折子甩向供桌下的干草堆。“轰”的一声,浓烟裹着火星腾起,他抓起红绡撞开后窗,在暗卫的刀光劈下前滚进了草丛。
“追!”白泽的怒吼混着金羽的咒骂,在夜空中炸响。
陈玄抱着红绡在荆棘里翻滚,能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绡突然从他怀里窜出,九条赤尾在月光下舒展成火焰,引着追兵往相反方向跑去。
“蠢狐狸!”陈玄骂了一句,却在转身时看见墙角的地窖入口——半块青石板下,黑洞洞的像只怪兽的嘴。
他咬牙跳了进去,石板刚合上,就听见头顶传来暗卫的闷喝:“那狐狸往东边跑了!”
陈玄靠在地窖墙上,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摸出火折子照亮。
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血字,最显眼的那句让他脊背发凉:“解咒者,必受咒噬。”
“白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那里沾着金羽鼎上的火纹,系统提示还在闪烁:“焚魂鼎残片推演完成57%,需接触完整法器解锁后续。”
红绡的灵识突然涌进来,带着几分委屈和得意——它引着追兵绕了三座山,现在正蹲在树梢上看月亮。
陈玄笑了,摸出怀里最后半块灵糕抛向夜空。
红绡轻盈接住,化作赤电落回他肩头,毛上还沾着露水。
“走。”陈玄拍掉身上的灰,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该回去理理这些线索了。”
夜风卷着晨雾掠过古庙,白泽站在残佛前,望着地上未燃尽的干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金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小子跑了?”白泽没回头,只盯着暗格里空了的青铜卷——刚才混乱中,那卷竟被人顺走了半页。
“跑得了初一。”他盯着东方渐亮的天色,七尾在身后翻涌如潮,“陈玄,你以为赢了执法队就能翻天?
等我解开血咒......“他突然顿住,望着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血痕,那痕迹正沿着手腕往上爬,像条红色的蛇。
而此刻的陈玄,正带着红绡消失在山林深处。
他摸了摸怀里的半页青铜卷,又碰了碰袖中沾着的火纹,嘴角勾起抹淡笑——白泽要的是禁忌力量,可他陈玄,要的是解开这一切的真相。
晨雾里,传来红绡欢快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