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玻璃的裂痕在谢屿啼哭中蔓延如蛛网时,我正把宁儿的手塞进谢洛川掌心。
>周振邦的怒吼在加密频道里嘶哑:“启动‘沉默深渊’!最高频率覆盖!”
>秦风嚼碎口香糖冷笑:“晚了,老子的干扰源是你办公室鱼缸的次声波泵。”
>——而谢洛川染血的指尖突然攥紧我,喉结震出嘶哑的气流:“…债…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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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屿那声带着奇异兴奋的啼哭,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形的次生炸弹。
“嗡——咔…咔嚓嚓!”
病房巨大的落地防弹玻璃窗,在尖锐的哭声响起的刹那,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高频的共振嗡鸣!紧接着,那号称能抵御步枪子弹的坚韧玻璃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谢屿恒温箱正对的位置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道细密、狰狞、如同冰裂纹般的白色裂痕!裂痕飞速扩散,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濒临崩溃的蛛网!细小的玻璃碎屑如同冰晶般簌簌落下!
阳光被无数裂痕切割、折射,在病房内投下光怪陆离、不断晃动的碎影,如同置身于即将崩塌的水晶宫殿!
“小屿!”浮光葵失声惊呼(虽然只有嘶哑的气流),巨大的惊骇让她下意识地想扑向恒温箱,身体却被一股力量牢牢定住——是宁儿!小女孩不知何时挣脱了张嫂,像只受惊却勇敢的小兽,死死抱住了浮光葵的腰,小脸煞白,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却固执地不肯松手!
“回收者注意!目标能力失控!重复,目标能力失控!玻璃即将崩碎!准备强攻!准备强攻!”走廊外传来武装人员急促的嘶吼和对讲机的电流噪音!沉重的破门槌撞击声和切割工具的嗡鸣瞬间加剧!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下!周振邦的“回收者”不会再有丝毫犹豫!
千钧一发!
浮光葵的目光猛地扫过病床上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却刚刚用生命嘶吼出“回家”的谢洛川!又扫过怀里惊恐颤抖的宁儿!最后定格在那布满蛛网裂痕的玻璃后,恒温箱里那个浑然不觉、似乎还在为刚才的“壮举”而兴奋蹬着小腿的谢屿!
家!
他拼死传递的命令!
他用生命震出的嘶吼!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母爱、被逼入绝境的愤怒、以及对谢洛川命令的绝对服从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浮光葵濒临崩溃的身体里轰然爆发!她不再恐惧那破碎的玻璃,不再恐惧门外的强敌!
她猛地蹲下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疼痛,一把将紧紧抱着她的宁儿拽到身前!在宁儿茫然又惊恐的目光中,浮光葵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宁儿的小手,然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温柔,将那只小手,狠狠地、紧紧地,塞进了病床上谢洛川那只刚刚抓握过她手腕的、冰冷的手掌中!
谢洛川的手指,在触碰到妹妹温软小手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像濒死的藤蔓抓住了最后的阳光!
“宁儿!”浮光葵用尽残存的气息,发出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宁儿,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握紧哥哥!不准松手!带他回家!听到没有?!带哥哥回家!” 她无法说出更多,只能用眼神、用动作、用尽生命的力量去传递这个命令!
宁儿的小手被哥哥冰冷的大手包裹着,又被浮光葵滚烫的泪水和决绝的眼神灼烧着。巨大的恐惧被另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压了下去。她看着葵葵姐姐眼中的火焰,又看了看玻璃上疯狂蔓延的裂痕和门外越来越响的撞击声,小脸上瞬间褪去了惊恐,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她用力地、用尽吃奶的力气,反手死死攥住了哥哥冰冷的手指!小小的身体挺得笔首,像一株在狂风中扎根的小树苗!
**“带哥哥回家!”** 宁儿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昏迷的谢洛川,也对着这摇摇欲坠的世界,发出了她生命中最响亮、最无畏的呼喊!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
“轰——!!!”
病房那布满蛛网的防弹玻璃,终于不堪重负,在内外声波冲击和物理撞击的双重压力下,轰然向内爆碎!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死亡的冰雹,裹挟着刺目的阳光和狂暴的气流,朝着病房内激射而来!
“趴下!”李静杰的怒吼和飞身扑救同时响起!他如同猎豹般将浮光葵和宁儿连带轮椅猛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飞溅的玻璃碎片!
几乎在同一秒!
“嘭!嘭!嘭!”
病房厚重的合金门锁在巨大的冲击下扭曲、崩飞!门板被暴力撞开!数个穿着黑色全覆盖式作战服、戴着狰狞呼吸面罩、如同未来战士般的“回收者”身影,端着造型奇特的、枪口闪烁着幽蓝能量的武器,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地上的浮光葵、李静杰、宁儿,以及病床上的谢洛川和恒温箱里的谢屿!
“目标控制!清场!”为首的黑影声音透过变声器,冰冷无情!
“大爷!”秦风暴怒的咆哮从走廊传来,伴随着激烈的交火声!显然他和保镖在门外被更多的“回收者”死死拖住!
病房内,空气凝固!死亡的扳机一触即发!
恒温箱里的谢屿,似乎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和陌生的杀气彻底惊扰,小嘴一瘪,爆发出更加嘹亮、更加愤怒的啼哭!恐怖的次生波能量如同无形的海啸,以他为中心疯狂扩散!
“呜哇——!!!”
“回收者”手中那些能量武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枪口汇聚的能量变得极不稳定!
“开火!优先清除……”为首的“回收者”厉声下令,枪口毫不犹豫地抬起,对准了地上护着宁儿和浮光葵的李静杰!
就在这千钧一发、浮光葵绝望闭眼的瞬间!
“滋——嗡——!!!”
一阵极其怪异、如同亿万只金属蜜蜂同时振翅、又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绞碎的恐怖噪音,毫无预兆地、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谢氏大厦!不,是整个B市东区的通讯频道!所有电子设备屏幕疯狂闪烁、扭曲、熄灭!连“回收者”头盔内的通讯器和武器能量指示都瞬间爆出一片混乱的雪花和乱码!
噪音的源头……似乎是来自……城市某个遥远的角落?
“怎么回事?!” “回收者”首领惊怒交加,试图恢复通讯。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病床上,谢洛川那只被宁儿死死攥着的手,食指指尖,在谢屿那愤怒的啼哭和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噪音干扰下,极其微弱地、却带着某种奇异节奏地……连续勾动了三下!
**“· · ·”** (S)
紧接着,又是三次间隔略长的勾动!
**“— — —”** (O)
然后,一次短促!
**“·”** (E)
**SOE**?不!是 **SOS**!求救信号!他在昏迷中,用仅存的意志,感知到了混乱,发出了求救!
浮光葵的心猛地一跳!她看到了!她读懂了!
与此同时!
“回收者”首领的私人加密通讯器(似乎采用了某种抗干扰的古老备份频段),竟然在满屏雪花中强行接通了一个信号!周振邦那因极度愤怒而嘶哑扭曲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穿透了噪音的屏障,清晰地炸响在死寂的病房里:
“‘沉默深渊’!立刻启动‘沉默深渊’最高频率覆盖!范围:谢氏大厦顶层!目标:强制休眠!不计后果!立刻!!” 他显然被这突发的、瘫痪了整个行动的强干扰彻底激怒了,下达了最极端的命令!
“沉默深渊”?强制休眠?!浮光葵和李静杰的脸色瞬间煞白!那绝对是针对谢屿、甚至可能波及所有人的毁灭性声波武器!
“明白!” “回收者”首领眼中凶光毕现,毫不犹豫地从战术背包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金属球体!拇指狠狠按向球体顶端的启动按钮!
“滴——!!” 刺耳的激活音响起!红光瞬间转为高频闪烁!
完了!浮光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宁儿和谢洛川的手紧紧按在一起。
就在那毁灭之球即将被激活的最后一毫秒!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水泡破裂般的、慵懒的嗤笑声,突兀地从“回收者”首领的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秦风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鼻音和玩世不恭腔调的声音响起,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周将军,火气别这么大嘛。”秦风的声音慢悠悠的,甚至还带着点嚼口香糖的吧唧声,“您那宝贝‘沉默深渊’的启动密码,‘海神之泪’,还挺浪漫哈?不过……”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您办公室那个价值连城的红龙鱼缸,底下那个标着‘生态循环泵’的玩意儿……啧,”秦风的声音充满了恶劣的嘲弄,“那可不是普通的泵。那是老子三年前送您的‘乔迁礼’,里面内置的次声波发生器,频率刚好能覆盖您整个指挥中心的加密频段。您刚才吼的那嗓子‘沉默深渊’……嘿嘿,全城备份频段都听得见哟。”
“至于现在瘫痪您宝贝疙瘩们的噪音……”秦风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声音带着愉悦的残忍,“也是它友情客串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病房里,所有“回收者”的动作都僵住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首领手中那闪烁着毁灭红光的金属球,启动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如同垂死的挣扎,最终……不甘心地熄灭了。
通讯器里,周振邦的呼吸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随即是死一般的沉默。那沉默里蕴含的滔天怒火和耻辱,即使隔着电波也让人不寒而栗。
浮光葵猛地睁开眼,巨大的逆转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李静杰也愣住了。只有恒温箱里的谢屿,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的解除和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属于秦风叔叔的混不吝气息,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还愣着干什么?”秦风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痞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归巢’最终段!清场!带咱们的伤员和宝贝疙瘩……回家!”
走廊外激烈的交火声瞬间被更加凶猛的火力压制下去!秦风的精锐如同神兵天降!
病房内的“回收者”在首领一个绝望的手势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带着无尽的憋屈和任务失败的耻辱。
危机,以这种荒诞而惊险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硝烟弥漫的病房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李静杰迅速检查浮光葵和宁儿是否被玻璃划伤。浮光葵却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扑到谢洛川床边。
她的手依旧被宁儿和谢洛川的手紧紧夹在中间。她能感受到谢洛川掌心的冰冷,也能感受到宁儿小手的颤抖和温热。
谢洛川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浮光葵看到,他那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刚才秦风那通嘲讽传来时,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属于谢洛川式的、冰冷的嘲讽弧度?
浮光葵的心被狠狠揪紧,又酸又疼。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再次轻轻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
她感觉到,被她脸颊紧贴的那只大手,那只刚刚还冰冷僵硬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在她手背上,移动了一下。
不是摩斯密码。是……写字!
一下…又一下…
带着生命残存的热度,带着沙砾摩擦般的触感。
浮光葵屏住呼吸,用尽所有的感知去感受那微弱的轨迹。
横…点…横折…竖钩…点…(笔画复杂而艰难)
是……
**“债”**
紧接着,指尖停顿了一下,似乎耗尽了力气,然后再次倔强地移动:
横撇…捺…点…点…横…竖钩…
**“…清…了…”**
债…清了…
浮光葵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的、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谢洛川的手背,也浸湿了宁儿紧握着的手。
他记得!他记得那个凌晨三点十七分便利店里的狼狈相遇!记得那杯泼洒的咖啡!记得他捏着她下巴说“用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抵债”!记得她签下的那份声音卖身契!
而此刻,在这破碎的病房里,在经历了生死、阴谋、背叛和守护之后,在几乎流干了血、耗尽了生命之后,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她掌心划下——债,清了。
他用命,还清了那杯咖啡的债。
他用命,抵了她声音的债。
他用命,护住了她和孩子,给了他们一个……回家的可能。
浮光葵泣不成声,她颤抖着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他冰冷的手指上,如同盖下一个无声的印章。
宁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沉重而温柔的气氛,她松开紧握着哥哥的手,转而用小手笨拙地擦着浮光葵脸上的泪水,小脸也哭得皱巴巴的。
恒温箱里,谢屿彻底安静了下来,吮吸着自己的小拳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阳光折射出的彩虹光斑。
病房外,激烈的交火声己经停止,只剩下秦风指挥人员清理现场的吆喝声。
阳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窗,洒在满目疮痍的病房里,照亮了飞舞的尘埃,照亮了相握的手,照亮了昏迷男人苍白却似乎舒展了一丝的眉宇,也照亮了女人泪痕交错却不再绝望的脸庞。
家。碎了一地的玻璃,如同铺就了一条通往归途的、闪闪发光的荆棘之路。而路的尽头,是谢洛川用命划下的两个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