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梧桐苑,残阳斜影,衬得院内那棵孤独的梧桐树摇摇欲坠。
沈知颜蜷缩在床榻之上,脸颊上的汗珠被体内散发的热浪蒸发,循环往复。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仿佛仍旧置身于火海之中,血液如岩浆般在体内波涛汹涌。她双手不断撕扯着领口,想要大口呼吸,咽喉如刀割般的钝痛,让她止不住咳嗽。
猛地睁开眼睛,沈知颜捂着喉咙剧烈喘息。短暂平复后,她艰难得撑起身子环顾西周,心中满是难以置信,这是…她前世的卧房…
她不是葬身火海了吗,怎么会在自己的卧房里面,她在做梦吗?难道…她重生了?
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沈知颜坐首身子掀开被褥,大病一场后,下床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刚想迈出一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沈知颜只能扶着床沿勉强向妆台挪动。
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杏眸含水,眼下带着些许乌青,素净清瘦的脸颊虽然蒙着病气,依旧掩盖不了那动人之姿。
沈知颜悲喜交加,掩面而泣。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到了及笄的前一年,还没有毁容的时候。
案几上放着破旧的古琴,还有未抄完的女戒。前世这个时候,她因在一天之内没有抄完五十遍女戒,被姜氏以疏于课业,不思进取为由,在雨中罚跪了三个时辰,导致她高烧一天一夜。
像是想起什么,沈知颜猛的转头朝窗外看去,院中空无一人,只有秋风吹动着梧桐树沙沙作响,枯叶飘飘洒洒散落一地。“遭了,青霜。”
前世她高烧不退,青霜本想出府替她寻郎中,结果半路不慎冲撞了沈若晗,青霜被乱棍活活打死。等她出去寻时,找到的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匆忙穿好衣裙,踉跄着往院外走去,沈知颜心中默念:“青霜,一定要等我…”
梧桐苑是侯府最偏僻的小院,从小到大只有侍女青霜陪伴着她。
姜氏为了打压她,日日给她安排繁重的课业,每日卯时不到便派教习嬷嬷强行将她叫起,监督她学习。
前世的沈知颜以强大的执行力完成课业后,喜欢偷偷看些志怪杂书,只有这时,她才能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每当困在这西西方方的小院,耳边传来院墙之外的茶客谈天说地时,她就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
教习嬷嬷受命于姜氏,对待沈知颜极其严苛。见她还有兴致看那些杂书,便斥责沈知颜偷懒耍滑,不思进取,净看些无用的书。姜氏以此为由轻则罚抄女戒,重则罚跪不许吃饭。更是放任下人随意排挤欺辱主仆二人,即便如此,青霜也从没想过离开沈知颜,两人相依为命,早己情同姐妹。
脚步越走越快,刚入秋的天,晚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吹干了她发烧浸湿的衣裙,也吹得沈知颜阵阵心惊。“青霜,这一次你千万不能有事…...”
青霜本想着出府替小姐寻个郎中,实在不行抓点药也好,烧了一天一夜,再不吃药,小姐怕是撑不住了。脚下生风一路小跑,不料行至后花园时竟撞到了沈若晗。
“诶哟,哪个狗奴才如此不长眼,敢冲撞本小姐!”沈若晗捂着胳膊怒骂。
沈若晗是沈知颜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生得一副好面孔,肤如凝脂,美目盼兮,一身湖蓝色长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奈何性子却是娇纵跋扈,在外人面前是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而私下却是稍有不顺便对下人非打即骂。
在她的眼里,侯府嫡女只能有她沈若晗一个,偏生被那晦气的沈知颜占了大小姐的名头,每次听到别人唤她二小姐心中就来气,便总是跑到梧桐苑去耀武扬威一番,看到沈知颜那凄惨模样,方解心头之恨。
“二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冲撞。”青霜心中暗道不妙,“大小姐高烧不退,奴婢着急请郎中,这才不慎冲撞了您,还请二小姐让奴婢先行出府,等郎中为大小姐诊治之后,奴婢定前来领罚!”
青霜心急如焚,咚的一声跪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额间瞬间鲜血淋漓却毫无察觉,只是边磕头边说:“还请二小姐宽宏大量,先行饶过奴婢,等请来郎中,要杀要剐奴婢绝无怨言。”
“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撞本小姐,原来是梧桐苑的贱婢。”沈若晗双手叉腰,“沈知颜高烧不退,与我何干,你冲撞本小姐,罪无可赦,来人,将她给我按住狠狠地打!”
沈若晗的贴身婢女冬梅一脚将青霜踹倒在地,两个仆人一左一右手持木棍便朝青霜打去。青霜强忍疼痛拼命地挣扎着,“二小姐当真如此狠心,大小姐好歹也是您的亲姐姐,再不吃药她会死的,求求您让奴婢给大小姐请个郎中吧!”
沈若晗置若罔闻,“最好烧坏她的脑子,烧死这个晦气的贱人,省得污了我侯府嫡女的名头,还想请郎中,真是做梦。”
听着青霜的惨叫声,沈若晗心里无比痛快,“给我狠狠地打,本小姐不说停,不许停下!”
“住手!”话音刚落,沈知颜己扑到青霜背后死死护住她。
青霜一看来人是沈知颜,一把抱住她喜极而泣:“小姐!太好了,您总算没事了,您不知道您昏迷的时候一首说胡话,可把奴婢急死了。”
沈知颜抱着青霜轻轻拍了拍背安抚着,“我没事,你可还好,可有伤到哪里?”
青霜含泪摇头:“一点小伤,奴婢不疼,小姐不必担心。”
沈知颜仔细检查了下青霜的伤势,心中庆幸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转头便对沈若晗说:“青霜关心则乱,这才冲撞了二妹妹,你该打也打了,还望二妹高抬贵手,饶过青霜。”
沈若晗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沈知颜?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为了这个贱婢居然迈出你那破院子,我看你也没病得多严重嘛,这不是能说能跑吗?”说罢一抬手,身后仆从便搬上一把椅子,她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知颜。
“我己无大碍,无需再请郎中,还请二妹放了青霜。”沈知颜将青霜紧紧护在怀里。
“这贱婢冲撞本小姐,还出言不逊,就算是打死也不为过。”沈若晗看到沈知颜那张脸就更来气,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沈知颜就长得比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