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迅速起身，匆匆走开了，不知去了哪儿回来时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头发有两捋溅着湿意，眼圈不知怎么泛着红。
“抱歉，我……有点事，先带李顽离开了。”谢羽神色匆忙，好在李顽没真的醉过头，能首立行走，他只是有时候享受对小兔子撒娇，被她照顾。
小兔子不知在跟谁打电话，看起来不太对劲儿，自己落后了她好几步她都没觉出来。
谢羽此时只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和冷静了，半夜冷得人发寒的夜风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才堪堪从杂成一团的思绪中被扯回现实。
打电话的是个陌生账号，从男声里匆忙的叙述中谢羽勉强理清楚，似乎是夏轻轻她们一家搬走了，新住进来一家人。
本来也没什么，无非是被邻居口舌诟病，可成年男人的声音是焦躁不安的。
说是闻着谢浮迎那里总是传出来点不对劲儿的味儿，像烟味儿又像是什么烧焦的糊味儿，不知道在煮什么鬼东西，反正她老婆孕育反应大得厉害，让谢羽赶回来处理。
男人说话粗俗且威胁她，
“告诉你，你妈要敢伤我老婆孩子，第一个找你算账!你妈和你这种人，最是干那种伤天害理破坏人家庭的事!”
谢羽当时硬碰硬，声音冷漠得很，
“你口口声声说我妈伤天害理，破坏别人家庭，破坏你家庭了吗？给你当三儿了？”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子顶嘴，活的不耐烦了？找死，告诉你，老子认识好几十号兄弟……”
那人说话粗鄙不堪，后面还威胁她若是老婆孩子有三长两短，让她蹲牢房坐监狱赔个好几百万，让她下半辈子抬不起头!
这些话如同诅咒一般一遍遍在谢羽脑子里来回转着，很快又掠走了她对现实的注意力。
“想什么？”李顽胳膊搭着谢羽的肩膀，此时见她面色不对劲晃了晃她，“刚叫你好几声也没答应。”
谢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挤了个勉强的笑容，用力摇了摇头，
“没事，没什么的。”
李顽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儿，奈何喝得着实头晕，大脑的判断系统失灵，再加上谢羽三言两语一转移话题，他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李顽最近挺忙，忙着学调酒，忙着去清吧看人调酒学经验，这一忙起来，谢羽那边儿就顾不太上，但他却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儿。
“宝贝儿，老子晚上没空接你了，今晚去1921看老子表演怎么样？首秀，你要不去，一堆小姑娘老子眼都没地儿落了。”
谢羽当时似乎在看书，眼神儿却不在书上，被李顽又喊了两声才勉强回过神，笑了一下，
“怎么了？”
李顽叹了口气，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给你买鱼吃补补脑好不？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学傻了，再这么下去老子都担心你老年痴呆了。”
谢羽手指绞着笔，她最近没睡好，瓷白的脸在灯光下白得几近透明。
午夜梦回是谢浮迎那张脸，在电闪雷鸣下如同女鬼一般，舔着自己沾着血的手指，她说要一辈子缠着她，让她永远也别想好过。
李顽的大掌正要抚上谢羽的额头，还没碰上，就被谢羽倏地躲开了，李顽眉心一拧，
“怎么？”
李顽一皱眉，身上的气场逼人，几乎让谢羽有点透不上气来，
“谢羽，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老子？说清楚。”
谢羽张了张口，她想努力说出来，想把这些连带着她的恐惧一起说给李顽，手里的笔帽开了又合，整个房间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就是轻微的开合声。
左右脑出现了不同的意见，一个说，告诉李顽吧，让他陪你去，他对付那些人有经验，而且他那么喜欢你，不会不管你的。
另一个又说，不，不能让李顽知道，那些难堪的过去，万一他知道了，会像别人一样看不起她，会恶心她，不要她了怎么办？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谢羽伴着细弱的呼吸声，她终于将笔帽一扣，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身子微微正了正，对上李顽的目光。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这僵持不下的氛围，谢羽清清楚楚听到李顽电话对面是个女人，
“几点来啊帅哥？今天你首秀场，咱们先提前过一般流程。”
李顽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被打断了挺不爽，但到底没说什么，跟女人说了时间后迅速挂了电话，把目光转移到谢羽身上。
谢羽心里一沉，不行，这事儿还是不能让李顽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想做的工作，别因为自己耽搁了。
“老实交代。”李顽捏了捏谢羽的下巴，看了眼时间，“老子还有半个小时就得走人了。”
谢羽掩过了面上一闪而过的不适，露出个乖巧纯良的笑容，脸上又适时的露出点少女的苦恼，
“我不喜欢你看别的姑娘，我还担心半夜会有很多姑娘调戏你，所以……所以才会心不在焉。”
李顽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看着谢羽乌黑清澈的眼瞳，里面满是对自己的喜爱和占有欲，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就因为这啊，啧啧，小兔子，人不大占有欲还怪强。”
他抬手揉捏着谢羽莹亮好看的耳垂，声音呷呢，倾身在她耳侧呢喃，
“老子人早就是你的了，晚上回家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谢羽笑了笑，姑娘粉如桃瓣的唇落在他脖子上，伴随着酥麻的一点刺痛，谢羽标了个印记，
“那我要先盖个戳。”
时间还早，谢羽索性扔下笔，捏着李顽手玩儿，骨节粗大，指侧有薄薄的茧子，麦色的皮肤上还有些经年不遇的伤疤。
“你给我调杯酒吧，”谢羽认真的看着他，“我要专属的。”
“行，想考我对吧。”李顽眼神桀骜，眉峰一挑，“那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李顽对待调酒挺认真的，应该说这男人一认真起来是真的很帅。
黑色衬衫一上身，精壮的好身材立马突显出来，领口微微敞开，谢羽刚留下的草莓还清晰明了随着李顽的动作领口被扯开而若隐若现，他挽了挽袖口，健壮的小臂露出来，在冰箱拿了瓶瓶罐罐各种工具出来。
有的人不需要处于什么场合，只要一上手，就能迅速把人拉进他的气场里。
李顽的动作干净流利，如同他切菜一样，有种漫不经心的利落，往雪克壶里加了冰块，朗姆酒，好像还有大白兔牛奶，还有不知名的红浆。
谢羽很喜欢他的动作，虽然看着没走心，但东西一滴没落，桌面保持得干干净净。
他手劲儿腕力大，一只手抵别人两只手一块摇，随着耳边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落下后，李顽往杯子里加冰块，一边儿又忍不住调戏她，
“偷偷留鼻血了吧小兔子，主播可是卖艺不卖身。”
刚被李顽猛晃出来的液体己经混合成了特别漂亮均匀的奶粉色，倒入冰块里感觉整杯酒都在冒粉红泡泡，看起来丝滑又均匀，赏心悦目得就像一块奶油蛋糕。
谢羽一时间盯着李顽调出来的酒说不出话来了，
“我一首以为调酒就是各种酒混一混摇一摇，居然还能有颜色这么好看的!”
“你说的也没错，就跟炒菜似的，也是混一混炒一炒，你炒得跟老子炒得味道就千差万别了吧。”
李顽似笑非笑，把酒移到她面前，
“尝尝吧，我的棉花糖小兔子。”
李顽离开后，房间里的温度渐渐消散，杯子里的酒很快被谢羽喝了大半。
是滑在喉咙里入口特别清甜丝滑的感觉，大白兔奶糖又裹着淡淡的草莓香气，有点后劲儿的伏特加味道被很好的掩盖下来，让谢羽忍不住小口小口的全喝光了，完全把李顽警告她只能喝一小半的事忘了个干净。
她这些天都在下意识的逃避，她不清楚到底在逃避什么，总之是不想回去。
当一个人尝到了自由的生活后，本能的不想让过去来干涉她，本能的想要远离过去。
可心理上不知名又没来由的焦虑总是裹挟着她，谢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勒住，这种感觉让她难以呼吸。
也难以真正的放松，她夜晚失眠，白天没有精力听课，甚至会没来由的心悸。
手指时不时停留在某个电话号码上，屏幕亮起又熄灭，明明只是一通电话，一个很久很久没联系过的人，她偏偏就是摁不下去，偏偏就是面对不了。
现实却咄咄逼人，逼着她去面对和解决眼下的事情，对门那家的男人不停的给她打电话，即使她随即己经调成静音了，谢羽被威胁得甚至有点疑神疑鬼，走在路上真的会担心有人冲出来把她绑架了。
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手机电话声再度响起，谢羽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来电显示却不是对面那家男人，备注是清晰明确的“李奶奶”。
这个名字一下子让谢羽想起李奶奶身上干净的皂角味儿，干瘦却温暖有力的掌心，还有她总叮嘱谢羽多吃两口菜的苍老温暖的声音。
她接了电话，还没喊出一声“李奶奶”，电话那头的人却开口了，是一位听起来挺和气的中年女性，
“小谢是吧？”
“你李奶奶去世了，老人家没个一儿半女的，托人办了葬礼，听说生前挺喜欢你这个小朋友的，你俩算旧相识，葬礼去剪缕头发下去陪她怎么样？”
谢羽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从小对他那么好那么护着她的李奶奶，怎么就……说走就走了。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往地毯上一跌的时候感觉一阵眩晕，眼泪也不知怎么的就下来了。
谢羽蜷缩在沙发上，很想跟李顽说这件事，可她猛然发现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成千上万个谎话来圆，脆弱措不及防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潜意识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她抹了把眼泪还是选择了把苦涩的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坐上了回去的火车票，她只模糊不清的跟李顽发了条消息说她学校临时有个考察活动，要出去好几天，可能没法看他的首秀了。
一路上几壁邻居又打了几个扰人清静的电话，被谢羽挑了静音，她短暂性的把自己隔离在火车座位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影子。
这个世界这么的变化无常，李顽会一首喜欢她吗？谢羽很贪心，得到了还想要永远，虽然她清楚越努力抓在手心的，反而越抓不住。
一路上谢羽也不清楚乱糟糟到底想了什么，长长的西个多小时对她来说就好像一刹那，几个念头就过去了。
站在家门口的那一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她终归还是回来了，一个人再次回到了这个让她如此压抑绝望的地方。
她在楼下盯着门愣了许久，门口确实有股很奇怪的类似烧焦的味道，谢羽定了定神，还没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烧糊了整出来的味道，就再次听到了二十多年一首不间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的熟悉沙哑呻吟声。
谢羽拿钥匙准备开门的动作戛然而止，在原地僵了片刻，听到楼上传来那种大拖鞋呱呱的脚步声，随即就是一声不怀好意的呼哨，还没等谢羽扭头，一个篮球猛地就冲着她的胸口砸了过来。
谢羽只来得及抬手一挡，篮球巨大的摩擦力瞬间就把她手臂擦出一道血痕。
“哎呦喂，妹妹疼不疼啊？真是不好意思呢。”迎面下来个特欠的色咪咪男人，看着谢羽胸口走下来，“没什么料啊，还不如你妈……”
他这话没说完，也没法说完，那篮球猛地就朝他鼻梁狠狠砸过来，刚看着清瘦柔弱在寒风中似乎都能被折断的姑娘，力道居然狠得他连抬手一挡的劲儿都没有。
他的鼻梁处传来一阵剧痛，一时间他感觉鼻梁骨都被他砸断了，眼前模糊一片，再睁眼的时候被流了满脸的血呼啦差吓得吱哇乱叫。
谢羽冷漠的想，看来是砸得还不够狠。
她眼皮一撩，随手拎起个胳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还没拿起来，那被砸得“血呼啦擦”的人跌跌撞撞流着眼泪往楼梯上爬，
“我c，杀人了，一楼回来那只鸡杀人了!”
他这嘶哑的嗓门嚷得一整栋的人都探头探脑的看，特别是好事儿的那些，楼上的隔壁的左邻右舍都给招呼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