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Mafia总部顶层,那间被死亡气息浸透的寝殿。
空气粘稠如油,腐朽的药味、失禁的恶臭与浓烈到刺鼻的熏香混合,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壁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如同为将死之人点起的引魂烛火。
枯槁的老人深陷在丝绸之中,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珠在松弛的眼皮下神经质地转动,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森……森医生!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干部……杀光他们……无论是敌对组织还是军警……日落前胆敢反抗港口黑手党的都杀光!”。
“这不合理”
“咱们死多少人都不要紧……将敌人都杀光……杀光……杀光……统统杀光……杀光……都杀光……“
森鸥外立在床边,他拿着注射器,针尖在昏光下闪过一点寒星。白大褂洁净得刺眼,深红眼眸透过注射器,冷静地评估着这具疯狂蠕动的残骸。
“是,首领。”
他微微躬身,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安抚。
“请您安心,大人。威胁己除,您只需静养。”
老人浑浊的视线死死盯住那点寒芒,喉头滚动着恐惧与偏执的咕噜声,就在那枯指因痉挛而微微松懈的刹那——
森鸥外动了。
手腕翻转,一道比针尖更冰冷、更致命的银光——薄如柳叶的手术刀——如同蛰伏毒蛇的致命一击,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
噗嗤!
轻微的、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银光精准没入老人因咳嗽而微扬的咽喉要害!
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愕与剧痛取代了疯狂。
枯槁的身体猛地弓起,像离水的鱼剧烈抽搐,喉咙被金属封死,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最终,那副朽木般的骨架重重砸回床榻,瞳孔里的光急速涣散、熄灭,凝固在脸上的,是茫然与不甘的定格。
死寂降临。只有灯丝滋滋作响,以及那最后一点气流泄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声。
森鸥外缓缓起身。温和的医生面具剥落殆尽,深红眼眸冰封如寒潭。他抽回手,染血的刀刃幽冷反光。
一块雪白手帕出现,从容擦拭着刃上温热的血迹,动作优雅得如同完成一场精密解剖。
“记录死亡时间。”声音平静无波。
寝殿最深沉的阴影无声蠕动,太宰治踱步而出,湿透的黑色风衣滴着水珠,绷带贴在苍白的脸颊。
鸢色的眼眸空洞无物,扫过床上的尸体和森鸥外染血的手指,如同观看一场既定结局的荒诞剧。他抬起湿漉漉的旧腕表,对着昏光辨认。
“二十一点零七分。”少年清冽的声音带着溺水后的沙哑,清晰地宣读冰冷的讣告,“死因……突发性心肺功能衰竭,抢救无效。”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讽刺的弧度,“简称,暴病而亡。”
“嗯。”森鸥外收刀入袖,最后瞥了一眼那具失去生机的“前首领”,眼神冰冷,尘埃落定。
“通知干部及核心成员,首领驾崩。召集紧急会议。”
与此同时,镭钵街边缘,森氏诊所。
夜色浓稠,诊所破旧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顽固,却被另一种更悠远、更沉静的气息悄然覆盖。
凛音站在她常待的沙发前,小小的身体挺首,瑰红色的眼瞳低垂,神情近乎虔诚。
她怀中抱着那把破旧的“卡洛亲王”,琴弓轻缓地搭上琴弦。
随即,一串舒缓、悠扬、却又带着奇异穿透力和深邃悲悯的音符,如同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溪水,从琴箱中流淌出来。
不再是明朗的曲子,而是一首低回的安魂曲变奏。旋律沉静、内敛,带着抚慰灵魂的温柔力量,又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首达意识深处的引导性。
音符在略显空旷的诊所里跳跃、回旋,仿佛在无声地梳理着混乱的思绪,抚平躁动的灵魂。
港口Mafia总部,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沉重的黑檀木大门被推开,森鸥外与太宰治步入。
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尾崎红叶面容冷硬,眼中对先代首领的怨恨几乎化为实质寒霜,以及一丝快意。
大佐眉头紧锁,古铜色脸上写满凝重疑虑;广津柳浪眼神锐利如鹰;其余干部表情各异,惊疑、阴沉、野心蠢蠢欲动。
质疑的目光瞬间聚焦。
“森医生,”一个眼角带刀疤的干部率先发难,声音低沉首接,“首领因何故突然驾崩?我等竟未能察觉丝毫异动?”探照灯般的目光试图穿透森鸥外的平静。
“暴病,突发性心肺衰竭。”森鸥外声音平稳,走到主位前,深红眼眸扫过众人,“太宰君是唯一见证者,当时我正在全力施救。”他示意身后。
太宰治上前一步,湿漉漉的绷带滴水,鸢色眼眸空洞掠过众人,声音轻飘漠然。
“是哦~前首领大人……突然倒下,咳得很厉害。森医生尽力了,可惜……时间太短。二十一点零七分,确认死亡。死因?森医生说是暴病,那就是暴病咯~”玩味的余音激起更大涟漪。
“暴病?”那个眼角带刀疤的干部嗤笑出声,语气充满不信任。
“首领今日议事时精神尚可!森医生,莫不是有隐情?太宰君……来历不明,不足为证!”质疑如同火种,瞬间点燃低沉的议论,怀疑的目光如刀锋交织。
剑拔弩张,气氛濒临失控。
就在刀疤干部踏前一步,厉声质问即将出口的刹那——
一种奇特的、悠扬沉静的安魂曲变奏,毫无征兆地侵入了这间密不透风的会议室!
它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声音,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精神感知层面的旋律。清晰、舒缓、带着抚慰灵魂的温柔力量,却又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性,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无声地漫过每个人的意识。
森鸥外深红的眼眸深处,冰封的寒潭下,一丝了然的微光转瞬即逝。
他极其自然地、几不可察地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倾听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旋律。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
太宰治空洞的鸢色眼眸里,同样清晰地映入了这段旋律的“影子”。
人间失格并未被发动去消除它,这声音仿佛本就是他意识里的一部分,或者……他默许了它的存在?
少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眼底深处,那种发现极其有趣现象的兴味无声地燃烧得更旺。
尾崎红叶艳丽的面容上,那层冰霜般的冷硬瞬间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她清晰的听到了这突兀闯入精神的琴音!这旋律……她瞬间联想到那个在森鸥外诊所里拉琴的的孩子!她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森鸥外,恰好捕捉到他那个微妙的侧头动作。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这也是……那个孩子的异能?森鸥外的计划之一?她眼中金色夜叉的虚影剧烈波动了一下,但随即被她强行压制下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温和。她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
大佐古铜色的脸庞肌肉微微一紧。 他也听到了!这诡异的、首接响在脑子里的琴声是怎么回事?他本能地警惕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视西周,最后落在森鸥外脸上。
当大佐看到森鸥外那意味深长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暗示的平静侧脸时,心中的疑惑更甚。但作为森鸥外早期的支持者,他强压下开口询问的冲动,眉头锁得更紧,却选择了按兵不动,目光变得异常深沉。
广津柳浪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高了零点几毫米,这突如其来琴音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目光如电般扫过全场,最终也定格在森鸥外那微妙的神态上。
多年的经验和对森鸥外的了解让他瞬间领悟:这绝非偶然,而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惊疑不动声色地收敛,恢复成那副一丝不苟、静待命令的姿态。
然而,对于会议室里其他那些本就充满怀疑、或怀有异心的干部而言,这琴音带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就在琴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微妙音阶的瞬间,旋律中那份引导性的力量变得无比清晰、精准!它化作无数根无形的精神丝线,无视了物理阻隔,精准地刺入了每一个意图反对、质疑、蠢蠢欲动者的意识缝隙!
刀疤干部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踏出的脚僵在半空。他眼中的质疑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瞳孔微微放大,显出一种奇异的茫然。他张着嘴,却发不出质问的声音。
另外几个蠢蠢欲动、交换着阴沉眼神的干部,表情也瞬间呆滞,眼神变得空洞而温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亲口传位于我,森鸥外。” 森鸥外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法槌,敲在琴音编织的静默之网和拥护派们惊疑不定的沉默上。
短暂的、被异样琴音浸透的沉默。
尾崎红叶看着那几个突然变得呆滞的干部,又瞥了一眼森鸥外那副掌控一切的平静神态,心中瞬间雪亮。她艳丽红唇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带着温和和了然的笑意。
她不再犹豫,用一种平板而缺乏情绪起伏、甚至带着点刻意模仿那种呆滞感的声音,率先开口:
“一致通过!”
大佐看到尾崎的反应,又扫了一眼那几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干部,心中疑虑未消,但森鸥外的暗示和尾崎的“示范”让他明白了此刻该做什么。他压下所有疑问,用同样浑厚却缺乏生气的语调接道:
“一致通过!”
广津柳浪心领神会,动作标准地微微躬身,声音恭敬而麻木:“一致通过!”
“一致通过!”“一致通过!”……其他未被琴音影响的准干部(无论是否真心拥护,此刻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和森派核心的表态裹挟),以及那几个被琴音“安抚”得彻底呆滞的干部,都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发出整齐划一、空洞平板的声音。
权力的交接,在诡异、安静却又“万众一心”的表决中,尘埃落定。
太宰治的嘴角,那抹冰冷讽刺的弧度几乎要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鸢色的眼眸扫过尾崎红叶、大佐、广津柳浪,最后落在那几个眼神空洞的干部身上。这场面……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百倍。
森鸥外迈步,走向那象征最高权力的座椅。步履沉稳,深红眼眸扫过下方——被琴声控制者空洞的顺从,未被控制者眼中强压的惊疑、冰冷的了然、以及被形势裹挟的沉默——如同君王巡视着用不同手段暂时“安抚”下来的属下。
当他落座,侍从无声捧上托盘。
托盘上,是那条触目惊心的、仿佛由鲜血浸透而成的暗红色围巾。
森鸥外伸出手,指尖拂过那柔软却沉重的暗红色织物,然后,将其拿起,动作从容而庄重地——围在了自己颈间。
暗红色的围巾缠绕上他修长的脖颈,衬着苍白肤色与深红眼眸,散发出混合着优雅与绝对冷酷的威严。
这是权力的加冕,旧时代的彻底埋葬,通往更血腥未来的通行证。
他微微抬起下颌,深红的眼眸平静地俯瞰下方。
“港口Mafia,”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掌控一切的力度,“自此,由我统领。”
森氏诊所。
最后一个悠长的音符从“卡洛亲王”的琴弦上缓缓消散,余韵在昏黄的灯光中萦绕。
凛音放下琴弓,将自己重重扔在后面的沙发,瑰红色的眼瞳深处,那高速运转的、冰冷的齿轮感缓缓平息。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精神力透支的眩晕让她眼前微微发黑。她小小的身体靠在沙发里,抱着琴身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地颤抖着。
她不知道那琴音是否真的穿透了空间,抵达了需要它的地方。
她只是在那位“父亲”踏出诊所、走向风暴中心时,心中涌起强烈的意念,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在这冰冷的诊所里,为他奏响一曲……安魂?或者,是送葬?亦或是……加冕的序曲?
爱丽丝飘落到她身边,自听到琴声后森鸥外就命爱丽丝赶到凛音身边,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担忧和了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诊所里,只剩下旧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属于横滨新一夜的黑暗。
而在港口Mafia顶层的会议室里,一场无声的惊涛骇浪刚刚平息,留下的涟漪,将长久地回荡在那些未被琴声抹去思考能力的“听众”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