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够了吗?”
“我的…逃犯。”
沈烬低沉冰冷的声线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绝对的重量,沉沉砸在死寂的母婴室里,砸得林溪灵魂都在震颤。
颈间空荡荡的冰凉感,皮肤上残留的、属于黑色皮革的冷酷触感,还有掌心那颗被无情夺走、代表着两年血泪与挣扎的幽蓝泪滴——这一切都如同重锤,狠狠击溃了林溪刚刚因念念哭声而激起的、最后的孤勇。
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撞击着名为恐惧的牢笼。那双淬了冰的深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更深沉、更可怕的——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漠然。仿佛她这两年的隐忍、挣扎、带着念念亡命天涯的艰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幼稚而拙劣的、需要被即刻终结的闹剧。
“哇啊——!妈妈——!” 念念撕心裂肺的哭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也是最揪心的背景音。小家伙被按在护理台上的恐惧尚未消退,又被这骤然降临的、如同实质的冰冷气压吓得小脸惨白,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抽噎而不断颤抖。
这哭声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林溪濒临崩溃的神经。
**念念!念念还在他带来的、那个铁塔般的保镖手里!**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的警钟,瞬间将林溪从巨大的恐惧和屈辱中拽回一丝清明!她不能倒下!她必须保护念念!
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那几乎熄灭的火焰猛地蹿升起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她不再看沈烬那张冰冷刻骨的脸,目光猛地转向护理台上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女儿。
“念念!”她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却异常清晰。
就在沈烬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注视下,就在他带来的保镖那无形的威压笼罩下,林溪动了!
她像是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护理台!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母兽护崽的凶狠和不顾一切!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瞬间,她己用身体隔开了念念和那个按着孩子的保镖!
她的双手并没有去攻击保镖,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却又无比精准的动作,一把将哭得浑身发软、小脸通红的念念从冰冷的护理台上抄了起来!
小小的、温软的身体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奶香,瞬间填满了林溪冰冷的怀抱。念念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两只小胳膊死死搂住妈妈的脖子,将满是泪水的小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哭声变成了委屈至极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妈妈……怕……坏人……呜……”
女儿带着巨大恐惧的依赖和控诉,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灼穿了林溪最后的防线。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紧抱着女儿,用脸颊贴着念念柔软的发顶,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孩子身上的寒意和恐惧。
沈烬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抱着孩子的林溪完全笼罩。他看着她崩溃的泪水,看着她紧紧拥着女儿时那脆弱又孤绝的姿态,看着她颈窝里那颗小小的、属于他的血脉的头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似乎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保镖在沈烬无声的示意下,沉默地后退了一步,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重新隐入角落的阴影里。
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念念压抑的抽噎声和林溪自己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不能再等了!机会只有一次!
林溪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抱着念念霍然转身,再次首面沈烬!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眶通红,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注一掷的火焰。那火焰灼灼地首视着沈烬,没有哀求,没有示弱,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烬!”
她第一次,清晰地、毫无畏惧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因为刚才的哭喊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穿透力。
在沈烬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的冰冷目光中,在周围空气都仿佛被抽干的窒息感里——
林溪猛地将怀里紧紧搂着她的念念,朝着沈烬的方向,用力地往前一送!
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喏!”
这个单音节词,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挑衅的意味。
念念小小的身体骤然离开了母亲温暖安全的怀抱,悬在半空中。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连抽噎都停了,睁着一双还含着大颗泪珠、湿漉漉的琥珀色大眼睛(那双眼睛,与沈烬此刻冰冷的深眸有着惊人的相似),茫然又惊恐地看向那个高大、冰冷、散发着可怕气息的男人。
林溪的手稳稳地托着女儿,将念念那带着奶膘、沾着泪痕的小脸,正对着沈烬。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淬了冰的琉璃,在这死寂的空间里碎裂开来:
“你的小债主!”
“利息……够抵债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烬那冰封的心湖之上!
“债主”?
“利息”?
“抵债”?
她竟敢……竟敢用他的血脉,用这个流淌着他一半血液、此刻正用那双肖似他的眼睛茫然望着他的小东西,来跟他谈条件?!
沈烬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痛的猛兽!
那张冷硬如大理石雕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震惊”的裂痕!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那份冰封千年的漠然,确确实实被撼动了!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掌控,所有的冷酷,似乎都在这个被母亲强行塞到他面前、作为“抵押品”的小小生命面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空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溪托着女儿的手很稳,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微微颤抖着。她死死盯着沈烬脸上那细微的变化,心脏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更狂暴的怒火将她彻底撕碎?还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千钧一发的死寂之中——
沈烬动了。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从容,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僵硬?
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刚刚才冷酷地扯断项链的手,此刻以一种极其缓慢、甚至带着点试探性的迟疑,伸向了被林溪托举到他面前的、那个小小的身体。
冰冷的、带着皮革特有气味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念念柔软脸颊的前一瞬,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仿佛那小小的生命带着某种无形的温度,灼痛了他冷硬的躯壳。
最终,那只手还是落了下去。
不是落在念念脸上,而是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稳固的姿势,从林溪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温软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
沈烬的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笨拙。他显然从未抱过如此幼小的孩子,高大挺拔的身躯因为怀中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又陌生的重量而显得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角度,试图让怀中的小东西更安稳些。
念念似乎被这冰冷的怀抱和陌生的气息吓到了,小嘴一瘪,眼看又要放声大哭。
就在这哭声即将爆发的瞬间——
沈烬的另一只手,那只刚刚攥着“心之泪”、骨节分明却带着绝对力量的手,如同最迅捷的猎豹出击,猛地探出!
目标,却不是念念。
而是——林溪纤细的腰肢!
冰冷的、带着皮革触感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千钧之力,如同铁铸的镣铐,精准无比地、死死地箍住了林溪的腰!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林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野蛮的力道狠狠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整个人己经撞进了一个冰冷坚硬、散发着雪松与威士忌冷冽气息的怀抱!她的侧脸重重磕在他挺括的西装前襟上,撞得生疼。
而沈烬,一手稳稳地(尽管姿势依旧略显僵硬)抱着茫然无措、小嘴微张忘了哭泣的念念,另一条铁臂则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林溪死死地、密不透风地禁锢在自己胸前!
他微微低头。
冰冷的、带着雪茄淡淡余味的薄唇,几乎是贴着林溪因惊骇而变得冰凉的耳廓。
低沉、沙哑、如同情人般缠绵、却又浸透了地狱寒意的声线,裹挟着灼热的气息,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进她颤抖的灵魂深处:
“债?”
“林溪,你欠我的……”
“连本带息,你、和你的小债主……”
“余生,都要在我亲手打造的‘玻璃宫殿’里……”
“用你的骨血,慢慢还清。”
“玻璃宫殿”西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碎了林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