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吝啬,穿过棉纺厂破碎的玻璃窗,在积满厚厚棉絮灰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块。空气里弥漫着尘埃、机油腐朽的酸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地缚煞气。那是无数亡者的不甘、机器的怨戾、时代倾轧下破碎的希望,经年累月淤积发酵而成。
白纾辞面色沉静,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 (感知煞气同前) ... 腰间布囊里的引魂铃、控尸匣碎片、残破铜铃死气沉沉。
她想起离开前雷烈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小姐,秦川…秦法医那边有点麻烦。”雷烈压低声音,“地宫那‘归墟’炸弹,动静太大了。虽然结果好,但特调局高层震怒,认为他擅自改造、使用未经报备的高危武器,严重违规…停职调查令,估计这两天就下来了。”
秦川为她违规,如今却要受罚。白纾辞心头微沉,这份人情,欠得更深了。
老王佝偻着背,紧跟在白纾辞身后半步。他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水泥地,而是薄冰。浑浊的眼珠惊恐地扫视着空荡巨大的车间。废弃的纺织机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骨架,投下长长的阴影。
锅炉房门口,那滩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墙壁上,“下一个,老王”几个大字颜色暗沉,边缘却诡异地透着新鲜感,仿佛刚刚用指甲抠出来。
“就…就是这儿…”老王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白纾辞面色沉静,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无形的怨念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着脚踝,试图钻入骨髓。胸前玉函温凉依旧,但内里的灵韵却如风中之烛。引魂铃、控尸匣碎片、残破铜铃被她悬在腰间布囊,死气沉沉。
她走到锅炉房门口,避开那滩污血,目光锁在血字上。指尖沾了一点墙上的暗红粉末,凑近鼻尖。
没有血腥味。只有一股阴冷的、带着铁锈和某种腐朽纸张的气息。指尖捻动,粉末竟在微光下折射出细微、扭曲的符文光影——阴司文!虽然残缺,却指向一个更幽深、更禁忌的存在:幽都裂隙。
“煞气淤积,己成气候。”白纾辞低语。这地方比她预想的更棘手。而秦川的麻烦,让她心头更添一份沉重。
她解下布囊,将西件法器取出。玉函居北(玄武)、引魂铃居西(白虎)、控尸匣碎片居南(朱雀)、残破铜铃居东(青龙)。西象方位,是她目前唯一能勉强动用的阵基。
随即,她咬破中指。殷红的血珠渗出。以自身精血为引,在西件法器之间迅速勾勒出一道道玄奥的血色符文。每一笔落下,都牵动着她刚刚恢复的元气。
“西象残灵,听吾敕令!暂镇秽土,定摄幽冥——镇!”清叱声中,精血符文骤然亮起微光,与西件法器仅存的微弱灵性相连。
嗡!
一层稀薄却坚韧的淡金色光膜瞬间张开,笼罩了整个锅炉房区域。光膜上,西象虚影一闪而逝。原本在车间内蠢蠢欲动、如同冰冷潮水般涌来的阴冷煞气,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不甘地翻涌着,却暂时无法再渗透出来。
老王只觉得浑身一松,那股如影随形、几乎要扼住他喉咙的窒息感减轻了大半。他忍不住大口喘气,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服。
白纾辞却眉头微蹙。
作为阵眼的玉函,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在阵法力量流转的瞬间,无声地延长了一丝。残损法器强行布阵,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力量的抽取,都在加速它们的崩坏。
法器残损,秦川停职,前路荆棘丛生。
“王伯,”白纾辞收起疲惫,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锅炉房内部,“带我去看看张瘸子最后消失的地方,仔细点,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老王咽了口唾沫,指着锅炉房深处靠近巨大炉膛的铁皮墙:“就…就是那儿!血…血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