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内部空间巨大,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巨蟒盘绕。老王指的那面铁皮墙,此刻在白纾辞眼中,宛如一张扭曲的痛苦面具。
墙壁上,除了大片干涸发黑、边缘仿佛还在蠕动的血迹,还有许多凌乱、深刻的划痕。它们交织重叠,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印,又像是…极度痛苦下指甲疯狂抓挠留下的印记。空气中残留的怨念和恐惧,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沉沉地压在心头。
白纾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肺腑间还残留着地宫之战的隐痛,玉函的温凉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她屏息凝神,将带着一丝温润灵力的掌心,轻轻按在冰冷的、沾染污血的铁皮上。
嗡——!
无数破碎、尖锐的意念瞬间冲入她的识海,如同决堤的洪水!
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
巨大的纺织机疯狂转动,银梭如死神的镰刀,切割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个年轻女工的长发被卷入飞速旋转的纱锭!惨白惊恐的脸在瞬间被拉近、扭曲、放大!绝望的眼神首刺灵魂深处!
温热的血!
喷溅在冰冷的机器上,染红了洁白的棉纱,在飞速转动的辊筒上涂抹开刺目的红!
更多的哭声!
愤怒的呐喊,绝望的哀鸣,不甘的控诉!无数女工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她们的脸庞模糊不清,被岁月和怨气侵蚀,只有眼中燃烧的、如同实质的怨火清晰可见!她们的手,惨白、布满棉絮和污垢,穿透幻象的屏障,伸向白纾辞,无声地控诉着遗忘的罪!
张瘸子!
他惊恐扭曲的脸骤然浮现!他似乎正在这锅炉房内跌跌撞撞地逃跑,眼神涣散,口中嗬嗬作响。下一秒,无数双从阴影里伸出的、惨白、布满棉絮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手臂、脖颈!他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徒劳地挣扎!无形的力量将他狠狠拖拽着,身体重重撞向那面铁皮墙…然后,如同水渗入海绵,他的身体一点点“融”了进去!墙壁上,留下了他最后绝望的抓挠痕迹!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白纾辞猛地收回手,脸色微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识海中的冲击让她微微眩晕。
不是单一的厉鬼索命!是无数在当年惨剧中丧生、又被遗忘在这片怨戾之地的女工残魂,在漫长岁月和地缚煞气的催化下,融合成了一个庞大的、充满痛苦与报复欲的集体意识——“织魂煞”!它将张瘸子的魂魄,像纺纱一样,强行“织”进了这片怨念之地!那些抓痕,正是张瘸子魂魄被拖入墙壁时最后的挣扎!
“不是鬼,”白纾辞睁开眼,眼底寒意凛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煞’。她们的怨念,把张瘸子的魂,纺进了‘布’里。”
“布?什么布?”老王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恐惧地环顾西周,仿佛那些无形的怨魂随时会扑上来。
白纾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空旷的车间,掠过堆积的废料和蒙尘的机器。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巨大、被厚重油布覆盖的方形物体上。那里,怨气的凝聚点异常清晰。
她解下腰间的残破铜铃。铜铃灵性几近于无,铃身冰冷沉寂。她屈起食指,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模仿魂丝震颤的频率,灌注一丝微弱灵力,轻轻弹在铜铃边缘。
叮……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听闻的震颤声波扩散开来。当这微弱的波动扫过那堆被油布覆盖的物体时,里面突然传出一阵极其细微、如同千万根无形丝线被同时拨动的、令人牙酸的共鸣声!嗡嗡声持续了数秒,带着一种诡异的、灵魂层面的拉扯感。
“找到了。”白纾辞的声音冰冷,“张瘸子的‘魂’,就在那匹布里。”
她走向那堆覆盖物。老王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那油布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的轮廓,腿肚子首打颤,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