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诏狱,深藏于地底,终年不见天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惨叫声与刑具的碰撞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常寺卿吕本,此刻瘫在冰冷的石地上。
华丽的衣服早己被鞭笞得破烂不堪,浸透了暗红的血污。
他脸上己无半分人色,眼神涣散,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不停地抽搐。
毛骧站在他面前,手中把玩着一根沾着新鲜血肉的铁蒺藜蒺藜棒。
他身后,几名锦衣卫番子面无表情地侍立着。
“吕本,”
“‘枯心草’从何而来?何人指使?为何谋害皇后与太子妃?说!”
“没……没有……冤枉……”
吕本的声音嘶哑微弱。
“哼!”
毛骧冷哼一声,手中铁蒺藜蒺藜棒猛地戳在吕本大腿一处尚未结痂的伤口上!
“啊——!!!”
吕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骨头挺硬?”
“看来,得让你女儿也来尝尝这诏狱的滋味了。听说吕小姐花容月貌,细皮嫩肉……”
“不!不要!不要动我女儿!”
“我说!我说!!”
在诏狱深处那令人崩溃的绝望和毛骧精准拿捏的软肋威胁下,吕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惊天阴谋:
“草……草是……是家传秘方……配药时……偶然所得……古籍残篇……有记载……可……可助生男……”
“生男?”毛骧眉头一拧。
“是……是……”
吕本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狂热,
“我吕家……有秘法……可……可增妇人怀男胎之机……然……然此药霸道……所生之子……或……或体弱……或……或心智有缺……需……需辅以‘枯心草’调和……但……但终究……难保万全……”
他喘息片刻,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怨毒与野心:
“陛下……允诺……待太子及冠……纳我女为侧妃……可……可太子妃常氏……乃陛下与皇后钦定……青梅竹马……地位稳固……若无意外……我女……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你们就敢对皇后和太子妃下毒?”毛骧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皇后……皇后是陛下的主心骨啊!”
吕本嘶声道,“没了皇后……陛下……陛下便会暴躁易怒……刚愎自用……朝堂之上……谁能劝得住?
那时……我吕家……才有机会!”
“至于太子妃……”
吕本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得意,“她若……若因‘体弱多病’而……早逝……我女……身为侧妃……又……又有诞下皇孙之功……未必……未必不能……母凭子贵……转正……为正妃!
我吕家的血脉……将来……便是……大明的天子!”
“好!好一个‘换天’毒计!”
毛骧怒极反笑,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那太子呢?你们可曾对太子下手?!”
“太子……”
吕本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和遗憾,“太子……常随那李祺……习武强身……体魄日盛……且……且他身边护卫森严……东宫规制严谨……我女……还未寻得时机……难……难以下手……尚……尚未寻得良机……”
毛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当场将此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挥手示意番子将如泥的吕本拖下去严加看管,自己则带着这份字字滴血、句句诛心的口供,
以及从吕府密室搜出的“枯心草”样本和那本记载着残缺“生男秘方”的古籍残卷,再次踏入武英殿。
......
武英殿内。
朱元璋看着毛骧呈上的口供、毒草与古籍,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又由煞白转为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
他胸膛剧烈起伏,握着供词的手微微颤抖。
“好……好一个吕本!好一个‘换天’毒计!”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沙哑,
“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孙’,竟敢……竟敢谋害朕的皇后!
谋害朕的儿媳!
还想断朕的国本?!!”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诛!给朕诛他十族!!”
朱元璋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巨龙,“凡吕式者,杀无赦!
凡与其有姻亲故旧者,严查!
凡知情不报者,同罪!
朕要这天下人看看,谋逆弑君,毒害国母,是什么下场!!”
“臣遵旨!”
毛骧凛然应命,杀气腾腾。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朱元璋粗重的喘息声。
朱标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后怕、愤怒。
他无法想象,那个看似温婉的吕氏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和疯狂的野心!
若非母后和常氏之事败露,自己……是否也会在不知不觉中遭了毒手?
就在这时,奉召入宫的李祺,在殿外听到了朱元璋那充满杀意的咆哮和吕家毒计的部分内容。
他走进殿内,看着暴怒的朱元璋和脸色苍白的朱标,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皇伯伯息怒。”
“此等奸佞,自有国法天诛。只是……小子心中有一惑,不吐不快。”
朱元璋赤红的眼睛看向他。
李祺缓缓道:“常姐姐‘体弱多病’!
而皇娘娘凤体沉疴,亦是此毒作祟!
若非师伯慧眼如炬,若非机缘巧合……后世史书,
怕是只会轻飘飘地记上一笔‘皇后积劳成疾,太子妃体弱难产’!
这……便是太医们诊治的结果吗?!”
“太医?”
朱元璋眼中寒光爆射,如同被点醒的怒狮,
“太医院那帮废物!
只会说什么‘气血两亏’、‘忧思伤脾’!
若非真人,朕的皇后……朕的儿媳……就要被他们误诊至死!!”
“皇伯伯,经此一事,小子以为,太医院太医,
固然不乏医术精湛者,然其身处宫禁,顾虑重重。
诊治贵人,尤重‘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疑难杂症,或涉及宫闱隐秘,更是束手束脚,不敢深究!
此非其人之过,实乃其位之限!”
“小子斗胆建言!
欲保皇家血脉安康,除严查奸佞外,更需未雨绸缪!
当使我皇室,自有精通岐黄妙术、可托付性命之亲信!”
“其一,五皇子朱橚,随师父,精研医道!
橚弟心性纯良,天资聪颖,又系天家血脉,对皇室忠心无二!
由他掌握高深医术,将来皇室贵胄若有疾患,
由血脉至亲出手诊治,既可免去外臣顾虑,更能杜绝宵小下毒之机!”
“其二,”“小子恳请皇伯伯,下旨设立‘大明皇家医学院’!
请我师父张天师与师伯张真人,出任正、副院长!
广招天下有志于医道、心性纯良之才,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将二位真人所学之济世仁术,系统传授,发扬光大!”
“医学院成,一则可为我大明培养无数良医,充实太医院及各州府医官!
二则,可编纂医典,规范医术,使庸医无处藏身!
三则,可研制新药,惠及万民!
西则,可于军中设立军医科,专治战伤,减少将士无谓伤亡!
五则,可于各州县设惠民药局,使天下百姓,无论贫富贵贱,皆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皇伯伯!”
“医道兴,则百姓安!
百姓安,则天下定!
此乃泽被苍生、功在千秋之伟业!
恳请皇伯伯圣裁!”
李祺的一席话,如同洪钟大吕,敲响了一记清越而充满希望的强音!
朱元璋胸中的滔天怒火,被这着眼于未来、惠及万民的宏大构想稍稍冲淡。
最后,目光落在了殿外那象征着万里江山的辽阔天空。
朱标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李祺的话,不仅是为皇室健康着想,更是为天下苍生谋福!
这“医学院”,简首是照亮黑暗的一盏明灯!
“医道兴,则百姓安!百姓安,则天下定!”
朱元璋缓缓重复着这句话。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帝王的决断与开创盛世的雄心:
“准!”
“传旨!即日起,设立‘大明皇家医学院’!
敕封张三丰为院长,张宇初为副院长!
授双俸,赐丹书铁券!
医学院所需用地、钱粮、人手,工部、户部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着五皇子朱橚,入医学院,随张天师精研医道!
朕要他,成为我朱家第一位悬壶济世的亲王!”
“另!吕本谋逆弑君,毒害国母,罪不容诛!
着锦衣卫,按律严办!昭告天下,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