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茂年坐在折叠椅上，慢条斯理地呷着杨红露泡的砖茶，茶沫沾在他花白的胡须上。他忽然抬眼看向吴斜和苏南，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新的方案制定出来了吗？”
吴斜靠在帐篷支柱上，指尖着袖子上的纽扣，摇了头：“还没有。”
“说实话！到底有还是没有？”马茂年“啪”地把茶杯掼在桌上，茶水溅出杯沿，在折叠桌上洇出深痕。他拄着枣木拐杖站起身，雕花杖头戳得沙地“咚咚”响。
吴斜不慌不忙地扶了扶额前乱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地下宫殿啊除了一些考古价值，没有什么其他的价值了。”
“不可能！”马茂年拐杖戳得更狠了，“我的消息从来就没有错——”
“关大老爷，”站在离吴斜不远处的苏南突然轻哼一声，墨镜滑到鼻尖，“您拿相机拍了那么久，难道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吴斜侧头剜了她一眼，喉间轻“啧”一声：“人的眼睛可比相机敏锐多了，请问您看到什么了？”他本就被马茂年缠得心烦，这下更没好气。
见苏南脸色发僵，他又转回头看向马茂年，摊开双手，“视频是不会骗人的，这地下宫殿的全貌，您也看了。就这点东西，再耗下去……”他拖长语调摇摇头，“没意义。”
马茂年突然上前一步，拐杖尖几乎抵住吴斜靴尖。
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半尺，马茂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视频也许不会骗人，但是你知道，在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坏吗？”他手指戳了戳吴斜胸口，“是人心！”
话音落，他猛地转身，拐杖在沙地上划出半道弧：“今天必须给我拿出方案！”说罢掀开门帘进了帐篷，帆布门帘甩在吴斜脸上，扬起一阵细沙。
苏南抱着胳膊冷笑：“关大老爷，听见没？马老板可盯着呢。”
吴斜扯下粘在脸上的沙粒，望着马茂年消失的方向，眼底没了半分笑意。
他摸出兜里的指南针，指针在晨光里轻轻晃动——昨晚马日拉胡咧咧时，反复念叨的“宝石”应该就是这马茂年要找的东西。
帐篷里的小马灯还亮着，张白安和黎蔟肩并肩挤在折叠凳上，屏幕光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张白安左手攥着鼠标，右手却被黎蔟扒拉着往左边拽：“左边左边！快躲炸弹！”
“松手，那是陷阱。”张白安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抿了抿。
黎蔟干脆整个人靠过来，下巴几乎搭在他肩上，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耳尖“你看你看，那红箱子肯定有道具！”
帐篷外传来王蒙絮叨的声音，大概是让他们离电脑屏幕远点，小心伤眼睛，柴火“噼啪”炸开火星，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吴斜回来时，正看见王蒙用筷子戳着锅里的方便面，蒸汽把他胸口挂着的墨镜蒙得一片模糊。
“蒙哥，多放包料包！”黎蔟在帐篷里头也不回地喊，手还在张白安键盘上乱按。
张白安被他闹得没法操作，干脆松手任他折腾，自己往后靠在椅背上，帽檐下的眼睛却盯着黎蔟发亮的侧脸——这小子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小月牙，像纪录片里沙漠里冒出来的绿洲。
马日拉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嘴里嚼着肉干，看见吴斜进来，举着酒壶晃了晃：“来一口？”老头笑得满脸褶子挤在一起，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滴。
吴斜轻靠在帐篷支柱上，看着屏幕光映出的两张年轻面孔，听着黎蔟咋咋呼呼的指挥和张白安偶尔低低的回应，忽然觉得胸口那点被马茂年搅出来的烦躁，像被风吹散的沙砾，转眼就没了踪迹。
王蒙端着锅进来时，黎蔟正因为游戏通关欢呼，胳膊肘不偏不倚撞在张白安肋骨上，换来一声闷哼，却还是没推开他。
“吃面了！”王蒙把锅往桌上一放，蒸汽瞬间模糊了整个帐篷。
黎蔟抢过筷子就往张白安碗里夹火腿肠，张白安垂眸拨弄着面条，耳尖却慢慢红了。
吴斜看着这场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热闹，胖子煮着火锅，小哥坐在桌边擦刀，小花在一旁处理工作，他和黑瞎子在院子里斗嘴——原来有些画面，无论时空怎么变，都带着相似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