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掀开帘子的瞬间,混着红油香味的热气猛地扑出来,呛得张白安鼻尖发痒。
他还维持着蜷腿的姿势,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己写满半页,铅笔字端端正正,在晃动的马灯光晕里泛着毛边。黎蔟蹲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兜帽上的抽绳,那个歪歪扭扭的中国结随着动作轻轻晃荡,是今早这小子非得捣鼓上去的。
“蒙哥,咱们又吃泡面啊~”听见声音回头的黎蔟盯着王蒙手里热气腾腾的铝锅,嘴角撇成个嫌弃的小括号。
沙粒混着面汤的味道仿佛还黏在喉咙里,早上那顿吃得好像还行,但这会儿光是闻见调料包的味道,胃里就泛起一阵腻味。
吴斜接过锅时,金属把手烫得他猛地缩了缩手指,却还挑眉调侃:“怎么?泡面不好吃?”他故意晃了晃锅柄,红油溅起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这可是吴山居特产,胖子吃了都夸!
王胖子:我没夸,天真别瞎说!
“再好吃也不能顿顿吃啊!早上才刚……”黎蔟压低声音嘟囔,像怕吵醒什么似的轻轻戳了戳张白安后背,“白安,吃饭了。”那语气软得能掐出水来,惊得王蒙手里的碗筷当啷相撞,差点全撒在地上。
“黎蔟,你现在和大灰狼没区别。”吴斜嗤笑一声,伸手去够墙角的简易碗筷。金属勺子磕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要你管!你个大变态,第一次遇见白安就觊觎!”黎蔟突然炸毛,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吴斜刚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张白安身上,想起初见那天——少年戴着兜帽缩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却和记忆里的人完美重合。伸手要去掀兜帽,指尖还触到过他和小哥一模一样的脸颊……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试探”,倒在旁人看来真像极了怪叔叔的行径。
这时张白安终于合上笔记本,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他把本子仔细塞进背包,夹在里面的格桑花的干枯花瓣露出一点泛黄边缘。
恍惚的神色褪去几分,可接过黎蔟递来的泡面时,指尖却在碗沿停顿了半秒——这碗面蒸腾的热气,竟和记忆里阿妈熬的酥油茶,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不过……为什么还是泡面?吴斜没钱了?张白安盯着碗里浮着红油花的面汤,塑料筷子捞着软趴趴的面发呆。
噢不对,吴斜一首没钱来着,还在解雨臣那儿欠着高利贷……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脑子。
这些都和他没关系。垂下眼睫,小心翼翼地吹开面汤,滚烫的热气扑在脸上,喉咙却突然发紧——舌尖尝到咸涩的汤汁时,胃里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酸胀。原来不是真的想吃泡面,只是突然好想念阿妈用陶罐煨了整夜的鸡肉,带着草果和藏红花的香气。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了沙漠的寂静:“来人呐!快来人啊!快拿急救箱!”
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吴斜手里的勺子“当啷”掉进锅里,黎蔟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得桌子哐当响。张白安本能地摸出了黑金匕首,就连马日拉都停下了吃面的动作。
他们一个一个出了帐篷,沙砾混着风扑在脸上,远处人群围拢着,有人拎着急救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