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就是你要找的人？”黎蔟盯着齐浣身上蹭的沙砾，鼻尖皱得像被塞进了胡椒粉，连呼吸都带着股土腥味。
他从张白安嘴里确认了这“黑耗子”的身份，满脸嫌弃地撇撇嘴，却还是别扭地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叫黎蔟，是白安的……朋友。”
话音刚落，他飞快地偏头偷瞄张白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见对方没反驳，心里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松快得想笑，又酸溜溜的——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真的算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黎——蔟——”齐浣拖长了音调，尾音拐了八个弯，像根调皮的藤蔓缠上来，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他故意往前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黎蔟下巴，带着股沙砾混着汗的热气：“黎明的黎是个好姓，但～这‘蔟’字……是白醋的醋，还是红醋的醋啊？”
黎蔟被问得一懵，这人说话怎么跟绕口令似的？什么白醋红醋？他刚要张嘴说“是花团锦簇的簇”，就听齐浣清了清嗓子，突然挺首腰板，摆出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我叫齐浣，浣溪沙的浣，是张白安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发小好哥们～”
“知道，”黎蔟梗着脖子接话，视线却黏在张白安侧脸，“白安说你是个吵得人头疼的油嘴滑舌鬼。”
齐浣挑眉看向闷葫芦，好家伙，背后就这么编排发小？他刚撸起袖子想理论，黎蔟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蹦起来，运动鞋在沙地上蹭出深深的印子：“ 嗷~~白安！你不是说出来透气吗？原来是来见他的？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我怎么不知道？别告诉我你又用眼神提醒过我啊！”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少年急得脸颊通红，活像只被惹毛的小狮子。
张白安没接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扫过沙丘后的阴影——齐浣说黑瞎子跟他一起来，那老狐狸精得跟沙漠里的响尾蛇似的，肯定躲在附近看戏。
沙丘上的黑瞎子正叼着根骆驼刺晃悠，尖刺戳得嘴角发麻，听见黎蔟炸毛的话低笑一声，指尖弹了弹墨镜，镜片在阳光下闪了个亮。是时候该他登场了。
黎蔟还等着张白安的回答，后衣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拎得双脚离地，像只被提溜着的小鸡仔，吓得他“嗷”了一声。回头一看，又一个“黑耗子”从沙丘后窜出来，穿着件沾满沙砾的黑衬衫，二话不说就跟张白安交上了手。
拳风带着沙砾刮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黎蔟急得挥舞着匕首要冲过去，却被齐浣像拎宠物似的拽到更远的空地。“喂！你干嘛！放开我！我要去帮他！”他挣扎着踢腾，鞋底在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沟，活像条离水的鱼。
“放心，安安打架从没输过。”齐浣双手环胸，看得津津有味，还伸手按住黎蔟的脑袋，跟摁住只扑腾的小狗似的，“再说了，这是他们之间的切磋，小孩别掺和。”
场中两人拳来脚往，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沙砾被带得漫天飞。
黑瞎子越打越心惊，这小子的身手简首邪门——出拳时微沉的左肩，闪避时拧腰的弧度，甚至连格挡时手腕翻转的角度，都和记忆里那个总背着黑金古刀的身影重合，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趁格挡的空当猛地扣住张白安手腕，指尖飞快地摸过对方尺骨，指腹触到的骨纹粗糙得像百年老树皮——这骨龄哪像十九岁？倒像是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老东西！
他又状似无意地捏了捏张白安脸颊，指腹触到真实的皮肤纹理，带着沙漠晒出的温热，没有半分人皮面具的黏腻感。怪了，道上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和哑巴张一模一样的人？难不成是那家伙失魂症发作，把兄弟忘在记忆深处了？
张白安格挡着黑瞎子刁钻的攻势，心里暗赞——不愧是黑瞎子，招招都往骨头缝里钻，看似散漫的拳风里藏着淬了毒似的巧劲，稍不留神就得被卸了胳膊。
正思忖间，黑瞎子突然收拳退后半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比沙漠的日头还晃眼：“小兄弟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该把你家小朋友吓哭了。”他晃了晃手腕，骨节发出咔啦轻响，视线黏在张白安脸上，像要看出个洞来，“你也姓张？倒是和我一个熟人长得忒像。”
黎蔟趁机挣开齐浣的手，像只炸毛的小狼崽冲过去，挡在张白安身前，匕首横在胸前，刀刃因紧张微微发颤，却梗着脖子瞪人：“你谁啊？上来就动手，神经病啊！”
黑瞎子扶了扶墨镜，镜片后的眼睛在黎蔟和张白安之间转了圈，突然低笑出声，声音里裹着沙子似的糙：“一个路过的，手痒痒，就和这位跟我朋友很像的小兄弟交交手。”他故意把“很像”二字咬得极重，像往热油里撒了把盐，等着看张白安脸上炸开惊讶或疑惑的表情。
可张白安只是垂眸看着黎蔟攥紧匕首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平静得像没听见这话，仿佛“像谁”这件事，还不如黎蔟指节发白的手更值得在意。
“对了，你是这个小孩的发小吧？”黑瞎子盯着齐浣，在“发小”二字上顿了顿，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一个看着像百岁老怪物的人，怎么会有个十九岁的发小？难道是张家那古怪的失魂症，把记忆搅成了一锅粥？他想不通，视线又落回张白安身上，这小子身上的谜，比斗里的机关还绕，缠得人心里发痒。
听到这，张白安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像沙漠里的风：“有事说事，没事让开。”他看都没看黑瞎子，只是轻轻拍了拍黎蔟握刀的手，指尖带着点温度，“把匕首收起来，别伤着自己。”
黎蔟愣了愣，乖乖把匕首插回鞘里，心里却把黑瞎子骂了千百遍——这沙漠的黑耗子真他丫的多，一个比一个蛇精病，还专盯着白安不放！
“你哥们吃了我的青椒肉丝炒饭，用个匕首抵钱，啧，要不小兄弟赎回去吧。”黑瞎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POS机，屏幕还亮着，晃了晃，“诚惠800~”
黎蔟一听这价钱，比要付钱的张白安还要激动，嗓门陡然拔高：“多少！800?你炒饭里加金镶银了？有山珍海味？还有你！”他猛地转头瞪齐浣，“你家有矿啊，吃800的盒饭啊？大冤种！”
齐浣小声嘟囔：“那不是饿极了嘛……谁知道他坐地起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