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泼洒的铁锈色颜料,在沙丘边缘晕染开时,吴斜几人己坐进越野车。
引擎声混着砂砾敲打车身的脆响,他重新戴上墨镜,后视镜里苏南冷冽的目光扫过来,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那眼神带着猎人间的警惕,绝无半分温度。
车队在起伏的沙海中疾驰,轮胎碾过沙地的沙沙声,像某种古老密码在荒原上流淌。
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吴斜按住通话键:“马老板,前面芦苇荡路窄,房车得换小车。”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摇晃,斑驳阴影投在车窗上,像无数只扭曲的手。
车队拐进一片焦枯的林子,蜷缩如褶皱纸的树叶簌簌掉落,龟裂的地面爬满蛛网状裂痕,蒸腾的热浪裹挟着焦土气息扑面而来。
前方忽然传来杂乱的呼救声。一辆越野车深陷干裂的泥沼,车轮疯狂空转,扬起阵阵土雾。人群中冲出个满脸泥污的男人,连滚带爬拦在车前。
吴斜摇下车窗,墨镜下的目光扫过对方破洞的裤腿——那磨损痕迹,不像是正常陷车该有的。
“Hello, I need help...”男人挥舞着手臂,话音未落就被截断。
“说中文。”吴斜的声音像淬了冰。
对方眼睛瞬间亮起来:“中国人!太好了大哥!车陷泥里了,求帮忙!他乡遇故知啊!”他抹汗的手在车窗上蹭出灰印,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吴斜瞥向后视镜,张白安戴着墨镜假寐,黎蔟抱着水壶蜷在座位里打盹。他指尖叩了叩方向盘,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王蒙,下车看看。”
后排传来布料摩擦声,王蒙应了声“得嘞”,推门下车时带起一阵滚烫的风。
引擎声戛然而止,黎蔟揉着眼睛坐首:“到哪儿了?”
张白安摘下墨镜,镜片反光里映出陷车旁的骚动,他推开车门:“林子。”
“等等我!”黎蔟慌忙跟上,运动鞋在滚烫的沙地上踩出串串脚印。
王蒙正半跪在泥地中,和对方合力撬动车轮,金属工具碰撞声混着粗重喘息回荡在林间。
吴斜倚着车身点燃香烟,灰蓝色烟雾袅袅升腾,他望着那群人慌乱的动作,突然侧头看向躲在张白安身后的黎蔟。
“教你第一个江湖规矩。”话刚出口,黎蔟就像被烫到般往张白安身边缩。
少年身上带着沙漠里少见的清凉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让黎蔟下意识揪住对方衣角——在这片随时能吞噬人的荒野,这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比任何武器都让人安心。
“不学,我要当工程师。”黎蔟梗着脖子,却把半个身子藏得更严实。
吴斜弹了弹烟灰,火星溅落在黎蔟脚边:“不学就撕票。”
“撕啊,没了我你哪找地图?”黎蔟突然来了底气,干脆挽住张白安手臂。他没注意到张白安无奈眼神——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沙漠里,尸体能存西五周。”吴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烟头明灭的火光映得他眼底泛着冷光。
黎蔟瞬间脸色发白,手臂死死箍住张白安,早忘了之前“保护人家”的豪言壮语:“学!我学!”
吴斜笑了笑,指向远处搬纸箱的人群:“选个同行的人。白安,你先来。”
张白安睫毛颤动,沉默良久吐出两个字:“自己。”西周骤然安静,只有王蒙指挥搬车的吆喝声,混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咔嚓声。
在这片比人心更难测的荒漠,唯有自己的刀刃永远不会背叛。
吴斜被呛得咳嗽两声,伸手想拍张白安,对方利落地侧身躲开。他无奈摇头,又看向黎蔟。
“他。”黎蔟指着个肌肉结实的男人——那人正徒手搬动沉重纸箱,脖颈青筋暴起,还抽空冲同伴咧嘴笑。
“力气是好,但沙漠里...”吴斜抬手指向天际。夕阳把云层染成血红色,狂风卷起枯叶拍打在众人身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雷鸣。沙漠极少降雨,但此刻天边翻涌的乌云,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黎蔟顺着他的手势望去,突然明白了什么。吴斜收回视线,任由烟灰被风吹散:“运气,有时候比本事更重要。”